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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一个真实的贾平凹》系列连载
《废都》纪事(十三)
http://www.slrbs.com  2015-05-22 09:11:46  陕西农村网-陕西农村报

   曾经颇受争议的长篇小说《废都》,是贾平凹在婚姻家庭出现严重危机,感情遭受巨大摧残的恶劣环境下,拼尽全力写出来的。如前所述,正在跟前妻韩俊芳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贾平凹逃离到耀县桃曲坡水库,用了40天时间拉出了初稿;回家后依然不得安宁,他又逃避到户县,开始进行二次改写,中途因参加路遥追悼会回到西安时,不得已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后无家可归,逃亡在外,户县——大荔——户县,始终都没有停下正在进行的写作,改抄完二稿,又进行了全面的修改和润色,最终完成了40多万字的全部书稿。

  古今中外经典性文学作品,有不少是作家在极端困苦环境下写作出来的,但那些都只是生活环境的艰难,即使身陷牢狱失去自由,作者的心灵却充满着光明,自我精神状态极好。如伏契克《绞刑架下的报告》,方志敏《可爱的中国》等。而像贾平凹这样在家庭破裂,感情折磨,情绪极度低沉的状态下,依然写出让人读来津津有味的大部头作品者,恕我孤陋寡闻,不说绝无仅有,也可谓极其罕见。
  一个作家写作一部作品过程中的生活经历,尤其是痛彻心肺的感情纠葛,不可能不对正在写作的作品产生深的刻影响。研究作家和作品,对此应当尽可能地有所了解,从中得出一些很有价值的结论来。记录贾平凹的生活经历,也只有围绕这类问题写出来的秘闻才有意义。孙见喜《危崖上的贾平凹》一书,封面赫然标示“流浪写作、情变风波、心灵苦旅”,似乎要告诉读者本书披露的就是贾平凹写作长篇小说《废都》时经历的这种情形,可惜书中内容却和人们的期待相去甚远。
  1992年冬,贾平凹在改抄《废都》
  在大荔期间,贾平凹正在进行的是《废都》初稿后的改抄,在户县李连成那里只改抄了5万多字。到我家后短暂的放松之后,便又夜以继日地加紧写作。在总共20天时间里,打了三次麻将,接待了七八拨来人,剩下的时间平均一天一万多字。实际贾平凹写作时的改抄,也是在初稿基础上的继续创作,而不是简单地润色一下改正错别字誊抄一遍,规模要超过初稿一倍以上。贾平凹离开大荔时,整部《废都》书稿已改抄到30万字,过了大半。
  贾平凹写作时有个坏毛病,不管白天黑夜都要关门闭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极少间断,房间里始终烟雾弥漫。有一天我从贾平凹住的房间门前走过,看见门缝、窗缝往外直冒烟,怕是他打瞌睡烧着了什么,便敲了敲门。贾平凹打开房门,顿时整个房子都往外冒烟,像着了大火似的。我惊呼:“这还得了,不怕呛死了?”贾平凹笑笑说:“习惯了。”由于接连抽烟,贾平凹房间不时会传出咳嗽声,便知道他还在写作。一天晚上停电,第二天早上贾平凹多睡了  一会儿。到了往常起床时间,我爱人一直没有听见贾平凹咳嗽,怕煤气中毒让我去敲门看看,贾平凹已经醒了忙答了声。贾平凹在《废都》后记中特意写到了这件事:“我对我的咳嗽确实没有经意,也是从那次以后留心起来,才知道我不停地咳嗽着。这恐怕是我抽烟太多的缘故。我曾经想,如果把这本书从构思到最后完稿的多半年时间里所抽的烟支接连起来,绝对地有一条长长的铁路那么长。”
  《废都》初稿写在一个黑色硬皮本上,改抄时用的是《美文》编辑部无格稿纸。稿纸就是有行有格他也不按行格书写,翻过来把背面当做白纸用,从最顶头开始,写得密密麻麻,字很小,常常一段就是一到几页,空出来的地方非常有限。贾平凹说这是过去学习写作时没钱买稿纸养成的习惯,稿纸按格一张才能写几个字,太可惜了!有一年他寄给四川《青年作家》一篇稿子,后来人家寄给他一沓子稿纸,说是他可能缺乏稿纸才那样写。贾平凹从天黑开始,每天晚上都一直要写到凌晨5时以后才停笔。接着睡那么三四个小时后起床,吃过早饭后又开始写,白天也不休息睡觉,晚上再接着写。这种高强度高效率的脑力劳动并非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如此连续不断,假如你不亲眼看到根本难以置信。我们好多人立志为文却一事无成,除了才情欠缺外,恐怕功夫和气力没有下到贾平凹那样是最根本的原因。
  鉴于我在看过贾平凹《太白山记》初稿时讲了几句话,贾平凹说他只要听到谁说他写的稿子不好,就会撕掉重写,贾平凹在我家改抄《废都》时,我便不去阅读他的手稿,瞅过那么几眼,没有拿起来整篇去读。有几次贾平凹唤我去房间里谝,那是他写到了得意处,忍不住要向我倾诉。贾平凹对我说,《废都》是迄今为止他写得最为满意的一部书,他想要写的就是当今的《红楼梦》。也许有人会把它称之为当代《金瓶梅》,有《金瓶梅》那样的影响也不错。贾平凹说这句话时站在火炉旁,双手抱着温暖的铁皮烟筒,一脸得意之色。我说,《红楼梦》和《金瓶梅》都写了很多女人的故事,《废都》里总共有多少女人?贾平凹扳着指头数了数,说总共8个写了故事,只提说一下和老太太不算。我说,跟俊芳的矛盾肯定写了吧?贾平凹说,你知道我跟女人打交道没经验,有的肯定要写进去。贾平凹还对我说,他初写时用的是  想象中的人物原型真名,改抄时才全变过来。
  这里我特意说一下被谣传的一件事。我看到过贾平凹《废都》书稿中“□□□□□□(作者删去×百×十×个字)”的东西,仔细读了一下才知道是写到性事时这么处理。我对贾平凹说,这种处理有创新非常好,既避免了淫秽文字出现,又给读者留下爱怎么想就去怎么想的空间。贾平凹说,很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实际上贾平凹《废都》手稿中从未写过什么淫秽的文字,也不存在删去一说。《废都》出版后,社会上曾经流传贾平凹保留着未删去的原稿,香港有人出价多少多少钱要原文出版等,纯属无稽之谈。
  那天把贾平凹从大荔送到户县后,我没有跟车回去。第二天,孙见喜与贾平凹谈及《废都》出版事,说陕西人民出版社研究过出版《废都》,他争取了一下,稿酬最多能给到5万元。这比当时国家规定的最高稿酬多出一倍,贾平凹当时月工资不过200多元,陕西人民出版社算是下了狠心。贾平凹初步表示同意,说等全部写好后再最后定,如果可能先把20万字拿去刊物发表。陕西人民出版社大型文学季刊《文学家》早已停刊,先行发表无从谈起。孙见喜建议说,鉴于目前社会上对贾平凹行踪有各种传言,是不是弄点文字在报纸上发篇稿子?贾平凹同意,说见喜你去捏弄就行了。于是就有了1992年12月31日《陕西日报》三版刊登的孙见喜文章《平凹渭北答客问》。“答客问”只是写作的格式,实际上两个人并非坐在一起那么正儿八经地谈过,也不是在渭北什么地方答问的,只是把贾平凹谈过的写《废都》的情况囊括其中,写成他在大荔县时与贾平凹谈话而已。
  1992年12月25日至农历腊月二十九,在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日子里,贾平凹住在户县计划生育委员会那间简陋的手术病房里,完成了长篇小说《废都》的改抄。元旦那天,X X从西安寻到户县李连成家,提着不少东西要看望一下贾平凹。李连成爱人秀芳不认识,把客人稳在家里跑到计生委楼上来,说是有个女的要见贾平凹,问见不见?当时正有几个西安来的人在座,贾平凹心里烦,说:不见!李连成便回去接待,看见是X X,便说贾平凹不愿见。X X说,报纸上登出平凹离婚有第三者,有人说是她,她很感到委屈;她家庭好好的,只是平凹  的一个朋友,这样以来连朋友也都做不成了;他今天不见我,今辈子都不要再见我了。李连成原本对这个女人一尻子的意见,此时也不免同情起来。
  1993年春节,贾平凹在户县李连成家度过。从腊月三十到正月二十,贾平凹由李连成一家大小陪伴着尽情玩乐,没有翻《废都》书稿,没有写一个字。此时省内外一些出版社相继致函和联系,争夺该书出版权。孙见喜在《危崖上的贾平凹》一书第四章《争夺奇书》开头内容提要写到:“连成是我的探子,我曾布置他监视平凹动向。但现在木已成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就此向丹萌诉苦,丹萌说,平凹鬼得很,连成能把他看住!连成也有委屈,他说,见喜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外省几家出版社都说,不管陕西出的价码有多大,他们都要往上再搁两万!咱肉疙瘩磨不过石头啊。”李连成曾亲口十分气愤地对我说,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他怎么能背着平凹干这种事呢?按照我对李连成性格和为人做事原则的了解,李连成确实干不出这种事来。
  1992年除夕之夜,贾平凹与李连成一家包饺子。
  贾平凹直等过了正月十五才又开始动笔对《废都》做最后一次润色。他先草拟出一个后记,记录下全书写作的过程和心情,而后完成了全部书稿。在此期间,北京出版社负责人亲自三次打电话和发了两封加急电报,提出优惠条件,愿以7万元买断发表和出版权,先在该社文学双月刊《十月》一期全文刊登,而后出书。在贾平凹为最困难的时候,《十月》杂志连续发表了他的《鸡窝洼人家》和《腊月·正月》,并立即举办了连同先前发表的《小月前本》一起三部中篇小说座谈会,给予了高度评价,让那些还揪住他不放者无地自容不得不作罢。对此,贾平凹一直心怀感激之情。
  1993年3月初,著名文艺评论家白烨来西安到户县看望贾平凹,读过《废都》书稿后,认为这部作品的出版可能会引发一些事情来,建议贾平凹要找一个有担当的出版社。于是,贾平凹最终决定,托白烨将已脱稿的《废都》手稿,带到北京,交给北京出版社。
  《十月》编辑部副编审、陕西乡党田珍颖被确定为《废都》责任编辑,立即予以认真审读。1993年3月12日,田珍颖写出“审读报告”,称“这是一部奇书”,“建议:《废都》刊发,并出书。”北京出版社随即决定,在当年《十月》第四期上一次性发完,同时出版书籍。
  1993年5月初,我因有事从大荔到西安,顺便去看望贾平凹。贾平凹拿出《十月》编辑部田珍颖的“审读报告”让我看,他知道我在陕西新闻界人缘很好,问能不能提前在报纸上宣传一下。我认为是小菜一碟,说最好以田珍颖名义,标明为“《十月》审读报告”,那样效果极好。贾平凹说,这恐怕不只是要田珍颖个人同意,还要出版社批准来函,麻烦得很。我说,那就变换个花样,发个消息披露有这么个审读报告,把内容全都介绍出来。这样将来出版社和田珍颖提出责难,说未经同意擅自公开也不怕。新闻只对事实负责,有复印件在手他们赖不了。贾平凹说,你把握,我不懂,别弄出乱子来。我说,不会。要是对付党委、政府这办法不行,那样会被以违反宣传纪律为由受到处理;对付出版社和个人,不存在这个问题。
  1993年5月31日,《陕西日报》三版“秦岭”副刊发表了我署名的文章,题为《〈废都〉—— 一部奇书》。我原来是按照新闻类型中的  “消息”来写的,开头有个“本报讯”。报社编辑部却发在了文艺专版,删掉“本报讯”三个字,看起来像是一篇书评。这篇在全国报刊第一个把《废都》详细信息公之于众的文章,首次提出“当代《红楼梦》”或《金钝瓶梅》说,对随之而来的《废都》“热”起到了不可否认的重要作用。不料怕怕处有鬼,一年后一本甘粛省刊号编辑的《废都啊,废都》的评论文章专号中,有一篇田珍颖答记者问,以怒不可竭的口气斥责了我。还是李连成看到后打电话告诉我的,说,马老哥,田珍颖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在街上书摊买到了这本杂志,看后果真如此。田珍颖说,一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人,竟在《陕西日报》上发表出一篇不伦不类的东西,把《十月》审读报告的观点和他的观点混为一谈。田女士不知是斥责剽窃还是批驳观点错误地乱骂了一通,说她不愿意劳神费力打一场官司,还怕再惹来一肚子的气。我看后也有点生气,原因是这本杂志是我和贾平凹一位共同的朋友购买甘肃省刊号经营的,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所谓记者问的记者正是他,即使田珍颖女士这么讲,他可以做一番解释,田女士不会不理解。他不但不予说明,还刊登出来葬败我,实在让人对其卑鄙人格不齿。他要是再撺掇田女士打一场官司,我早有准备,败诉的未必就是我,到头来或许还要让这位我们都很尊敬的田大姐真的再生一肚子气。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贾平凹,贾平凹也气愤地说,那家伙就不是个东西!这里,我把《陕西日报》上那篇文章全文抄录,以纪念我曾为宣传《废都》所做的努力,也让读者看看,我是不是对田珍颖女士有所不敬。
  《废都》—— 一部奇书
  贾平凹的第一部城市小说《废都》,将于今年8月在《十月》第四期上刊发,并由北京出版社随即出书。全书40万字,在除去标题只能容纳38万字的《十月》上一期载完,这在当今文艺出版中尚属罕见,
  《十月》编辑部的审读报告首先称《废都》,“这是一部  奇书——它不能用好或不好的简单标准来衡量”,认为“它是作者对自己过去创作生涯的大思考、大总结,乃至大生发。这其中或许也有对过去创作中某些方面的否定”。
  《十月》编辑部审读报告评价《废都》的一个重要特色是真实。这部小说是以一场虚拟的文坛官司为构架,笔触的焦点在文化圈中的数十个人物,描绘出一幅当代都市生活的现实画卷。小说情节起落不止,但它不依托于大起大落之中,使得更真实更贴近地写出了生活,而摒弃了为创作而雕饰出的虚伪。小说中的人物是作者极为熟悉的身边人以至交往甚厚的朋友。在初稿的写作中,贾平凹几乎全用的是确有其人的真名实姓,甚至包括他自己,“贾平凹”三字频率极高地出现在其中,只是在最后誉抄时才换成现在的名字庄之蝶、唐宛儿、周敏、柳月,孟云房、夏捷等。因而,小说写出了人物的内里,写出平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让你读了不得不叹服:就是“这一个”!真实,使这部小说光彩四射——真的人,真的事,真的社会,真的美丑、爱憎,真的情感,真的语言动作……正由于有了这真,你读后才觉得忘不了。
  庄之蝶,是作者笔下的风流才子。他多少带着些“多余人”的色彩,全部小说中的人人事事,皆因他起,皆与他相关。他无处不显示他内心的多重层次,他的如扎挣的追求,他的悲哀的沉沦。对这个人物,作者尽力于客观地描述,近于无褒无贬,又似亦褒亦贬。着力于展现他的真实的心的经历,把他写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个“性”字的标志下,庄之蝶尤其表现了他的追求和沉沦。他企望从性中追求美,但他又在这追求中显出丑;他意识到了这丑的出现,于是,又在这丑的展现中去追求美。如此循环,形成了一个真实的矛盾体,一个真实的人物——庄之蝶。庄之蝶的经历,是许多人经历阶段的总和。这总和,给了这人物以份量和层次,使他作为艺术形象,显得饱满而丰厚。其它形形色色的男人,笔默均淡于庄之蝶,但他们和他共同组成了社会之一隅,并  在这一隅中共沉浮共表现,形成了一个难得的众生之图。孟云房的演变,阮、龚的经历,钟主编的委曲求生委曲求死,周敏的人生寻隙,皆写在真实之中。人物们牵牵连连,与庄之蝶共结成许多网扣,而覆盖了一片真实的生活。值得注意的是,庄之蝶的有为与无为的矛盾,恰是当前许多文人(或其它人)社会心态的曝光,这有为与无为之间,难划界限,常是于有为中而无为,又于无为中而要有为。这种相悖心态的交替,正体现在嬗变的社会形态中,人的适应于不适应,人的求适应而难适应的社会生存状态。庄之蝶的这一有为与无为的共存,在孟云房、周敏等人物身上,皆有不同形式的表现。
  《十月》编辑部审读报告评价《废都》极为成功的是描绘了一个女人的群落。小说中的女人每人一个鲜明的性格;这性格又寓于每人不同的经历中,因而显得扎实而不虚妄。其中最为成功的,是唐宛儿、牛月清和柳月,连出场不多的人物阿灿,也是光彩四射,令人久也难忘。女人们全系于一个“爱”字,可谓为一个“爱”字折腾得死去活来,又各有各的爱法,各有各的对爱的解释,各有各的爱的结局。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委委婉婉的故事。她们从故事中走出走进,让你连眉眼都看得清楚。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笔下的女人,用笔多褒扬,又洒了深深的怜惜之泪,全无世俗的眼光。而对每个他所褒扬的女人的结局——亦是爱的结局,却又都用悲笔勾勒,无一喜庆圆满。这是《废都》中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与女人的阵营比,男人的阵营则显得强大复杂得多,但无论男女,皆勾连成社会的一隅,让他们在大社会的背景上,演出悲剧或喜剧。《废都》的大社会背景的描绘,铺展得极自然而宏伟。这不仅使人物无不打上社会之烙印,又始终使人物以自己之小与社会之大保持着反差。
  除了人物作为主要骨骼,支撑了这部小说庞大框架外,作者还用自己恣肆的思考,充实着这部作品的肌肉。作者将  自己的思考,分散于人物,形成这部作品中思考的主体。这还不够,视角的多方位,使作品中的牛也成为一个思考的角度,细读牛的心理,有许多值得品味之处。而另一个非常人——庄之蝶的老岳母,又构成一个极为特殊的视角。这个神经不正常的老人,常制造一个阴森的氛围,并从中透视出鬼的世界。这看来荒诞的一笔,却大大延展了人的社会的空间,把人鬼交融,从而引起一些异常的想象与思考。小说中各种各样的思考及引发出来的思考,都充实了小说的血肉。
  《废都》中另一成功之处,在于历史与文化渲染成的氛围。这氛围,浑然天成,又硕大无比地包容了全部作品。如,阵阵出现的埙声,显示了古都、故都、废都的特定环境和特定历史。人物似从这埙声中走来、走出,有的人物又似最终走进这埙声(如:庄之蝶,唐宛儿)。埙声制造了一个古远而压抑的氛围,冲出这氛围是十分艰难的。因而,这埙声又似时时提醒着这“艰难”二字。除此之外,对寺院、宗教、占卜、字画、民俗、茶、文物的铺叙,除了使作品厚实外,又渲染了一个大民族的特定的文化与社会氛围。由此,一下子膨胀了故都,使它成了一个大历史的包容,而全无了这个特定废都的局限。
  《废都》中对性的描写,成为人们将要十分关注的问题。在小说正在写作当中,社会上即有传闻,说贾平凹正在写一部当代的《金彩梅》。传闻所指显然不是《金瓶梅》那种人物设置不求面面俱到,事件描写不见惊心动魄,叙述语言并不回肠荡气,而是于不显山不露水中深刻揭示封建时代社会本质的创作手法,而是指性的描写。是的,作者在《废都》中还有不少过去的纯文学(或严肃文学)中所很少见的性的描写。但是通读了全篇,方知性描写在《废都》中绝不游离于情节之外,而是为了显示庄之蝶和他的女人们的心理世界,显现庄之蝶的近乎变态的心理,显示了情感世界中的爱与恨、慈善和凶恶、宽容和报复,乃至生与死。作者在某些  章节有“(此处删掉多少字)”的注明,已回避了最细处。保留的部分,是作者认为是为了人物、情节乃至全书的需要。《十月》编辑部的审读报告认为,“本书中的性描写,确非为标新立异,而是作者挖掘和表现人物的一个基点、一个区域、一个尺度。”
  《十月》编辑部审读报告最后说:“这本书应受到充分地肯定。希望能展眼看到它在大文学范畴里,将要占取的位置。文学,目前面临强大的冲击。纯文学(或严肃文学)的范畴,不可划得太小、太绝对。发现和推出上乘之作,将是我们固守大文学阵地的有力举措。”去年冬天,贾平凹为着修改誊抄《废都》初稿,曾离开喧闹的大城市,来到远离西安一百多公里的大荔县城郊邓家庄,在笔者寒舍夜以继日地辛勤劳作了20多天,完成了上半部。一次,贾平凹不无得意地告诉笔者:“我想要写一部当今的《红楼梦》,《废都》是我迄今为止感到写得最满意的一部书。”
  我相信,众多的读者将翘首以待,能够尽早读到被《十月》推崇为上乘之作,而又为贾平凹本人最为满意的《废都》这部书。《废都》究竟如何?读者心中自有—杆秤。
  我的这篇文章纯粹是从新闻的角度,把贾平凹写了一部名为《废都》的长篇小说,即将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和先期在《十月》杂志刊登的消息公之于众。关于《废都》的评价,完全来自于《十月》编辑部的审读报告,每每叙述都要标明“《十月》编辑部审读报告”的字样,怎能看出是文章作者在发议论?我亦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说成是我的评论,怎能让读者认同?再笨的新闻稿件作者也不会这么去做。文章披露了贾平凹修改誊抄《废都》初稿时曾在我家里待过,与我谈起关于《废都》的话,称他“想要写一部当今的《红楼梦》”,《废都》是他“迄今为止感到写得最满意的一部书”。除了开头和结尾,作者直接进入的仅此而已。怎么就能引来田珍颖女士生一肚子气,还声言要打官司呢?打什么官司?起诉我哪方面违法呢?我真是莫名其妙。
  《废都》出版后上市,有那么很短的时间还销售不畅。我那时又来到西安常住,亲眼看见南环路一个书摊,把定价12.50元的《废都》降价卖11元。那只是极短暂的三五天,转眼间洛阳纸贵,有人掏五六十元也抢不到手了。我见到贾平凹后,他说专门给你留了一本,然后在屝页上写了很长一句话:“呈献于在大荔邓家庄的日日夜夜和一座屋院的主人——马健涛兄存正”,签上名,时间是“九三、八、十五”。有个收藏家看到这本书,出了不菲的价格,我没有卖。
  1993年8月15日, 贾平凹送给健涛《废都》扉页上的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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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 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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