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贵保不愿搬到侄子家。在他和煤矿签订合同书后,侄子患病,他本答应拿到钱给侄子治病用,但侄子始终没等到他的钱,最后不治而死。对此,他至今仍觉得“欠侄儿的”。
他也不想搬到镇里的养老院。他睡觉轻,一有响动,就整宿失眠。在养老院住了几天后,他又回到老家。
因此,他只能从自己受损严重的窑洞,搬到自家另一孔好一点的窑洞居住。
“谁叫自己没本事。” 郭贵保摆摆手说。
7月一个雨后放晴的下午,他呆呆地坐在一段枯木上,双手将一段枯树枝折成一截一截。远处一条小狗“汪汪”叫,他吼了一声。小狗依旧叫,他无奈地摇摇头。
在他身后一公里外,就是造成他睡箱子的煤矿。他扭头盯着煤矿看了很长时间,又是一阵无奈地摇头。
2010年,曹家坪村开始集体盖新房。每栋红砖红瓦的新房,售价将近15万元。郭贵保拿不出。2006年,他享受“五保户”待遇,每年的收入只有1800元的补助及200元的取暖费。目前,他的存折上只有“几百块”,家里最值钱的家当,就是2003年花1000元买的长虹牌电视机及卫星接收器。平日里,他不舍得吃肉,今年过年时,他买了3斤肉。这是他一年中唯一一次“打牙祭”。
不仅他,南沟村很多人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南沟村40多人中,只有1人在外打工,他们的收入,大都在土坷垃中刨。有一搬到新房的人家,是用兄弟二人的补偿款,及借了不少外债,哥哥才住进去的。
从2010年起,郭贵保和南沟村几个村民,一趟趟往返于南沟村和镇政府之间。每次都无结果。
去年的一天,郭贵保一个本家侄孙从深圳回到曹家坪。一次聊天时,他向侄孙诉说了他的苦处。“干脆起诉煤矿吧。”侄孙提议。郭贵保当即同意。
这个老人,早在1963年时,就在生产队任职。除有一年照顾生病的母亲外,他一直在村里干到2006年。1970年代,他还做了10年村主任。
在这40多年的村干部位置上,村里人对他的评价是“老好人”。大家没见过他和谁红脸,也没见过他发脾气。村里人办事,只要找到他,他都会热心帮忙。
不过,去年这个“老好人”干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一件就是不同意现任的村委会主任入党。
“他还不够共产党员的资格。不给群众解决问题,不能入党。”老党员郭贵保说。他早在1971年就入了党。
去年的一天,村里两名干部找到他,就村委会主任入党一事征求意见。他对来人说:“做点成绩出来再说。”对方不悦而去。
还有一次,在镇政府预备党员的征求意见会上,郭贵保还是不同意。
另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起诉合同甲方煤矿,请求判决合同书无效。“原则不能让步。”他说。
他和侄孙先是到镇政府的法庭,但法庭“不受理”。在律师的引荐下,郭贵保见到了襄垣县法院的一位负责人。对方一看材料,“一拍桌子”:“出去,爱去哪告去哪告。”
郭贵保争辩了几句,对方不听。他悻悻地出了法院大门。“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他十分不解。
当村委会主任时期,他曾到大寨考察。在大寨,他见到了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陈永贵。当时,头系白羊肚毛巾的陈永贵坐在一辆小车中,车速很慢,他在车窗内向街上的人打招呼,“很随和”。
他还在著名的西沟村见过李顺达。李顺达也是当时红极一时的人物,被授予劳动模范的称号。郭贵保见到他时,他任晋东南地委副书记。他当时也觉得,这个“大人物”没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