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刻”凸显社交媒体监管困境
枪击案发生后,新西兰全国各地持续展开悼念活动。图为3月20日,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市,一些中学生在枪击案现场向死难者致哀。 新华社记者 卢怀谦 摄
□ 本报驻美国记者 陈小方
新西兰南岛克赖斯特彻奇市3月15日下午发生一起枪击案,目前已致50死50伤。向来以安全著称的新西兰遭遇了“至暗时刻”,用新西兰总理阿德恩的话说,这是新西兰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也是新西兰史无前例的暴力事件……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袭击”。
此次枪击案暴露出诸多值得思索的深层问题,其中之一就是社交媒体平台在这起惨案中所扮演的角色。主要嫌犯塔兰特通过脸书账号直播行凶过程。在脸书接获警方要求删除其账号和视频之前,直播已进行了十几分钟。而在行凶当天,塔兰特还通过推特账号发布一篇长文,宣扬白人至上主义的极端思想。《新西兰先驱报》指出,“这是首次着眼于社交媒体(传播)的袭击”,并认为人们对社交媒体在此类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已“忍无可忍”。
舆论分析认为,尽管脸书等社交媒体多年来投入巨资以应对各自平台上所出现的种种问题,但事实再次证明,单纯依靠社交媒体的自我约束已远远不够。目前,全球多国都在酝酿出台法律遏制暴力事件的网络直播。而在脸书等社交媒体平台的诞生地美国,因受多种因素影响,政府的监管及立法进展缓慢。
暴力直播丑闻频发
据报道,新西兰清真寺枪击案的嫌犯塔兰特为使自己的行动受到更广泛关注做了精心准备。他佩戴上穿带式摄像机,假装自己是在做视频游戏,而实际上是在社交媒体上直播自己的屠杀行为。
塔兰特先在网上分享了一份长达74页的杂乱无章的宣言,声称支持白人至上主义,得到了来自网上其他极端分子的“赞美”。
他还利用袭击事件的新闻价值,激起了喜欢观看恐怖、暴力内容网民的兴趣,就连一些职业的媒体机构也难以抗拒诱惑,播放了他实施屠杀的视频。
据美国媒体报道,这并不是极端分子第一次利用脸书这样的大型社交媒体平台传播、宣扬自己的暴力恐怖行为。自2016年脸书直播服务开通以来,类似的暴力直播事件已经发生了数十起,其中就包括2017年美国克里夫兰的一名男子被杀害的直播事件。
2017年4月17日,37岁的凶手、黑人男子史蒂文森通过脸书实时直播了在街头枪杀74岁无辜路人罗伯特·古德温的过程。随后,他还在脸书直播上谈论多起杀人事件,称自己已杀害了13个人,并仍在寻找其他谋杀对象。
2015年,一名枪手杀害了弗吉尼亚州罗阿诺克电视台的两名直播记者,并将自己用智能手机拍摄的视频上传到网上。
一些极端分子在暴力直播中还借用社交媒体平台的影响力和传播度,宣扬自己的极端思想、仇恨乃至作案动机,如制造2015年12月加州圣贝纳迪诺枪击案的凶手,就在作案时通过社交媒体宣称效忠“伊斯兰国”组织。
负面影响不可估量
分析人士认为,虽然网络直播技术有其积极的一面,但其也正在被一些犯罪者利用以宣扬暴力、仇恨。特别是在当下的美国社会,充斥着仇恨情绪,宣扬白人至上极端主义者在网上的活动激增,如果不对暴力直播加以制止,其负面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一项研究发现,在2017年,美国极右翼恐怖袭击事件的数量增加了4倍多。而去年一年也发生了一系列广受关注的极右暴力事件,如一位自称白人至上主义者的美国海岸警备队队员囤积了大量武器和弹药,准备向民主党政客、记者和法官发动攻击,并考虑采取网上直播。
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教授阿勒克斯认为,社交媒体直播快速传播的“病毒式”特征,使其成为极端主义团体传播信息的理想工具。“当极端分子的着眼点是让恐怖深入到人们的内心时,直播可以让他们的信息传播得更远。”
据报道,有充分证据表明,社交媒体在助推极端主义情绪和仇恨方面起到的作用不容忽视。“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的信息传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伊斯兰国”成员不仅利用社交媒体平台广泛宣扬其极端的思想,更向世界各地展开招募活动。
不过,一直以来,经营大型社交媒体平台的科技公司,如同美国政府一样,也将主要的关注点放在应对“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上,对白人民族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在网络上的暴力直播等行为的反应则“迟钝得多”。
去年,“主板”网站就发现,虽然优兔正在打击“伊斯兰国”的网络招募视频,但却让宣传新纳粹的视频在网上停留了数月甚至数年时间。
乔治华盛顿大学极端主义计划的研究人员也发现,相对于“伊斯兰国”的暴力直播等各类网络宣传,白人民族主义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增长实际上超过了前者。
分析认为,导致这种局面的部分原因可能是,科技公司在识别令人反感的极右内容时面临困难。从克赖斯特彻奇枪案嫌犯的宣言中可以看出,其极端言论被嵌入了表情符号和“废文帖”中,难以破译,因此也难以被及时删除。
立法监管进展缓慢
虽然犯罪分子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暴力直播引发的问题和争论时常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但在诸如脸书、推特和优兔等知名社交媒体的诞生地美国,政府在监管中究竟要不要或者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依然并不明朗,相关的立法工作也始终进展缓慢。
根据美国通信规范法第230条中规定的保护措施,科技公司对用户在平台上发布的言论不负责任。美联社认为,这一规定为社交媒体提供了“安全港”,也不利于遏制暴力事件的网络直播,因此亟待完善。
相关报道称,美国国会迄今一直在“设法解决、实际只是初步了解”困扰社交媒体的问题。一些议员虽然对社交媒体的自我监管变得越来越不满,但又不清楚他们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提出哪些立法动议,甚至对社交媒体缺乏基本的了解,更遑论立法遏制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暴力直播行为。
即便议员们有兴趣,也做了探讨立法监管的准备,可许多议员又担心法律监管可能影响社交媒体的发展。
不过,据美媒报道,在新西兰枪击案引发有关社交媒体的争议后,美国众议院国土安全委员会主席汤姆森给脸书、谷歌、推特和微软等四家主要科技公司的高管写了一封信,敦促他们在发生极端事件之后,要更快速删除极端暴力内容。
汤姆森称:“你们的公司必须优先投入资源和注意力,应对这些暴力血腥内容。如果你们不愿意这样做,国会将考虑制定相关政策,确保恐怖内容不会在你们的平台上传播,国会也会研究其他国家的做法和先例。”
民主党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指责脸书、优兔和其他大型科技公司“十年来对他们平台上的仇恨和种族主义言论、视频等内容视而不见”。
理查德·布卢门撒尔还建议立即举行听证会,追究脸书和其他平台没有制止恐怖和仇恨内容在其平台上传播的责任。
2020年民主党总统参选人埃米·克洛布彻也支持举行听证会,以调查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严重问题”。
有分析认为,新西兰清真寺枪案暴力直播引起的反响和暴露出来的政府监管困境,或将有助于推动美国立法机构出台推进社交媒体监管的相关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