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倾倒核废水如此危险？福岛十年经历了什么？
福岛核污染之殇
▌肖浩
近日，有关福岛核废水排放入海的消息引起了国际舆论的轩然大波。早在2020年10月，日本政府就曾打算把福岛核电站储存的123万吨核污染水排入海中，当时就引起了日本国内外的一片哗然。而转眼半年后，2021年4月13日，日本在召开相关阁僚会议后，正式决定将近130万吨的核废水排放入海。虽然日本政府一再表示将排放废水的浓度控制在国际标准之内，但日本国内及国际对日本的排放均表示反对和担忧。
为什么核废水的排放会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对？核污水究竟会对生态环境产生怎样的威胁？福岛自2011年那场大地震大海啸后，这十年间经历了什么？近日出版的《福岛/辐岛》一书中，作者亲赴福岛考察采访，与当地居民、志愿者和工人交谈。那时的福岛尽管离事发已过去很久，但环境中辐射量仍大幅超标。
日本在2011年那场里氏9.0级的大地震后，又受到了海啸的摧残。处于震中附近的福岛核电站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福岛核电站因地震的破坏和海啸对供电系统的毁灭打击，使得核反应堆触发了保护系统。反应堆虽然自动停堆，但反应堆堆芯仍继续产生热能。在一系列人为的失误与错误决定中，核反应堆的热能迅速扩散，并引发了2号反应堆的爆炸。造成了福岛周围方圆百里的生态灾难，人民被迫撤离生活的家园。
核事故造成的灾难远远要比天灾造成的影响大得多。作者刘建芝女士在回到事发现场探访时，曾看到一封遗书：事故发生后，福岛附近的家畜被集中送去屠宰，一位奶农哭着在空荡荡的奶牛棚里立了祭奠奶牛的牌位，在交代后事，请姐姐付钱给木工师傅后，便自杀了。这并不是孤立的故事，而是真实发生在福岛核电站泄漏后的悲剧。方圆20千米的居民被疏散，人们顾不上原来与自己一起生活的猫狗牛马，有些牲畜被拴在棚里活活饿死。有些居民舍不得自己喂养的牲畜，悄悄回来照顾它们，在一些生物身上核辐射所带来的影响已经出现在它们的皮肤上，有些动物身上出现了白斑，有些动物长出了肉瘤。这一地区的野猪在受过辐射后迅速繁衍，数量从2011年的3000只，激增到2016年的13000只，这些变异的野猪，被猎杀后也无法食用，尸体在福岛辐射区内被其他动物食用，使之成为污染源。
福岛核电站周边河流内的生物体内，有的辐射超标六七倍，放射性物质顺着泄漏流到河中，随着食物链，进入周围的生态中。对海洋的危害更是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核电站发生危险后，东京电力公司就将核电站废弃物集中处理设备内低放射性污水直接排入海中，当时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低放射性污水仍超过国际法定标准的100倍。当时日本不负责任的做法就招致世界多国和日本本国渔业的强烈不满，在强大的舆论下日本停止排放，并开始为高辐射性污水实施转移，建造巨大的钢铁储水罐用于储存核废水。
在储存的核废水之外，德国海洋研究所就曾指出，每日如果有500吨污水直接排入海中，这些核废水会随着洋流延伸至夏威夷、北太平洋，北太平洋一半的海水都将逐渐被污染，进入死灭状态，半数生物会在未来20年内死亡。为了阻止这一生态毁灭，日本加大储水罐的建造。
核废水在地面上被装进1000多个灰色、蓝色、白色的罐体中，目前已经储存了高达123万立方米的污水。但储水罐的建设于2020年底已经宣告结束，按照目前的储水量估算，最多三年所有储水罐都将被装满，储存值达到临界点。面对着这种困境，东京电力公司曾提出过多种方案，但最终只有两个解决方案进入最后讨论中。一个是排放入海，一个是排放入大气。
如果按照现在储水罐的模式继续增加的话，福岛厂区的储存能力已经接近极限，再增加就要占用福岛第一核电站外的土地。这就会导致日本经济产业省、环境省、原子能委员会、东京电力公司、日本地方政府五方互相拉锯，总体会倒向阻止储水罐对“私有土地”的占用，牵扯的利益方太多，在日本的政治环境下难以得到解决。
日本将核废水排入大海的构想很好，将污水经过两次处理，除了氚以外，其他放射性元素可以降到国际标准，再加上海水的稀释，拉长排放时间大约30年排放完毕，理想中尽量减小对海洋生态的影响。但现实是，即使经过处理，污水也不可能只有氚，还会有碘－129、锶－90、钌－106等放射性物质，其中一些放射性物质危害很大。而且在2019年对核废水储存罐检查的过程中，在罐体内相继发现了沉淀物，而沉淀物究竟是什么？沉淀物该如何处理？东京电力公司对此含糊不清，无法提出令人信服的方案。
对于排放，美国《科学》杂志发文，福岛核污水中的多种放射性成分，很难被清除，尤其是氚含量非常高。另外一种同位素碳－14，很容易被海洋生物吸收，碳－14在鱼体内的生理浓度可达到氚的五万倍，且碳－14的半衰期长达5370年。这对于海洋生态及人类生活将造成严重污染。
日本政府对此只是表示无能为力，只有排放入海这一种办法，以一种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状态处理核废水的排放。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批评日本政府的计划及做事态度，希望他们能够多听听民间企业的声音。诸如利用被污染的废土地搭建储水罐或者将核废水储存在运油船上等等，可惜日本政府在福岛灾难发生的这10年中，只是听之任之，最后到现在积攒了上百万吨废水，更加难以处理。
一直以来日本有关核废料的处理问题，就是国际关注的重中之重，各国环境学家、环保人士、政府、民间组织都在积极寻找合理的解决办法。本书作者之一、岭南大学文化研究及发展中心生态文化部主任刘建芝女士，就曾多次深入福岛被污染的土地中，与外国及日本当地学者对福岛的生态进行考察研究。在全球的威胁面前，如果问题不能得到人们的重视，未来有很多不可知的威胁会直接影响到人们的生活。或许就会像科幻小说一样，一些不被重视的小因素最终酿成生态的重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