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
打赢春耕保卫战，粮食的“粮食”是关键
国际化肥价格的持续高位，带动国内化肥价格进一步上涨。日前，国家发改委等11个部门和单位印发通知，要保障化肥供应和市场平稳运行，支持春季农业生产，夯实夏粮丰收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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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管春播的巨幅画卷已由南向北展开。在山东省嘉祥县黄东村，种粮户杨承东正计算这段时间的“农资账”，发现成本“高得离谱”。他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往年买含氮量46.3%的尿素每吨大概1800元，最近竟然飙升至每吨3000元左右。
据中国氮肥工业协会统计，3月28日至4月3日，全国小颗粒尿素平均出厂价格2823元/吨，同比上涨38.38%；大颗粒尿素平均出厂价格2883元/吨，同比上涨43.36%，短期内预计尿素市场价格将继续震荡。
作为粮食的“粮食”，化肥对粮食增产贡献率在40%以上，但是为省肥料钱，有的粮食自用农户今年春耕时便没施底肥。据杨承东估算，在不铺底肥的情况下，一季小麦大概每亩减产200多斤，对于他这种以种粮为生的种粮户来说，还是得“咬牙上”。
据4月9日当周Wind发布的数据，钾肥（FOB以色列）价格为929美元/吨，月环比增长32.5%；尿素（FOB波罗的海）825美元/吨，月环比增长34.1%。业内人士指出，今年肥料市场呈现出整体价格上涨且高位震荡态势，这是世界上所有国家共同面临的难题。中国将如何打赢这场春耕“保卫战”？
肥料市场缘何波动异常？
据俄罗斯媒体3月20日报道，美国农业部长威胁要制裁俄罗斯化肥。消息一出，国际粮食市场大幅震动，全球化肥价格开启新一轮上涨。不过，据环球网报道，华盛顿当月底就放松了对包括化肥在内的俄罗斯一些产品的制裁。美国为何会“朝令夕改”？
“俄罗斯对全球化肥市场至关重要！”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金宝善农业现代化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李天祥指出，俄罗斯是全球最大的氮肥出口国，化肥年产量占全球化肥产量的13%。2021年，俄罗斯氮、磷、钾3种肥料的出口贸易值占全球贸易值的比例均在15%至20%。
“尤其是钾肥，不同于其他肥，在全球的生产并不十分广泛。”李天祥说，钾肥主要集中在俄罗斯、白俄罗斯、加拿大和美国。此前白俄罗斯因受制裁已被禁运，若俄罗斯也暂停化肥出口，意味着全球将有超过30%以上的钾肥供应受到影响，且缺口短期内很难弥补。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穆月英给出一组数据：原油价格近半年波动剧烈，平均增长率为5.8%，幅度为-20.81%至17.21%。去年12月至今年3月，石油价格一路攀升，月度环比价格增长率分别是13.64%、17.21%、8.59%、4.76%。
穆月英认为，俄乌冲突及后续制裁使全球大宗商品市场出现供需错位，引发原油、天然气等原材料价格上涨，进而对中下游的化肥供应链造成较大冲击。
化肥巨头雅苒国际集团总裁霍尔斯特近期表示，目前屡创新高的天然气价格使该集团在欧洲的氨和尿素产量被迫削减至原产能的45%。加上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使全球航运成本大涨，俄乌冲突导致部分港口关闭，化肥进出口更是困难。
受供应链短缺推动，全球肥料价格飙升。数据显示，俄乌冲突以来，部分肥料的涨幅高达40%。据英国大宗商品咨询公司CRU统计，化肥价格指数3月17日达到377，与俄罗斯开始进攻乌克兰的2月24日相比上涨33%，超过了2008年8月创出的最高点。
化肥价格上涨致一些农民春耕备耕意愿不强
国际化肥价格的持续高位，带动国内化肥价格进一步上涨。记者在达州市人民政府网站上看到，国家统计局达州调查队今年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当地存在化肥农药价格大幅上涨、农资销量下降明显、农民春耕备耕意愿不强的情况。中国农科院作物科学研究所国家小麦体系岗位专家常旭虹今年3月中旬在甘肃调研时也有类似发现，如庆阳市尿素、复合肥等肥料价格均有不同程度上涨。
某县化肥专卖店店主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去年下半年起，他店里主销的氮磷钾等几种肥料价格就持续上涨，今春以来更加明显，一天一变的情况时有，“有次我夜里结账、隔天凌晨去取货，老板就让我补差价，说只一晚每吨就涨了两三百块钱。”
中国农资流通协会数据显示，自2021年8月起，国内化肥价格呈现持续上涨趋势，今年春节后，多种化肥价格继续强劲上涨。截至4月4日，国内尿素、复合肥、氯化钾批发价格同比上涨35.32%、37.81%、85.50%。
据李天祥预计，未来国际粮食和农资价格高位震荡的风险将长期持续，更高的农资价格必然推高粮食生产成本，压缩粮农生产经营利润，国内稳定粮食播种面积和粮食产量的压力可能越来越大。
李天祥提醒，我国能源和农资对外依存度较高。比如，原油对外依存度近70%，天然气对外依存度超过40%，三大基础肥料中，氮肥、磷肥已经实现自给有余，但是钾肥对外依存度超过50%。
此外，受暴利驱使，市场上有不少伪劣化肥。四川省3月底发布的《关于2021年全省肥料监督抽查情况的通报》显示，在抽查的300个肥料产品中，合格产品263个，不合格产品37个批次，主要问题包括总养分含量不足、重金属含量超标以及单一养分含量、酸碱度、粒度、水分不达标等。
通过调研，李天祥团队将目前部分地区化肥市场上出现的问题肥料归结为以假充真、以次充好、虚假标注、玩弄概念4种形式，并建议规范农资市场体系建设，加强宣传引导，继续坚持从打假入手、打防结合，清除市场中的“害群之马”。
据农业农村部消息，将深入开展农资打假专项治理行动，查处一批违法案件、严惩一批不法分子、销毁一批假劣产品、公布一批典型案例，突出抓好假劣种子坑农害农、肥料养分不足、农药兽药添加禁用药物、农膜质量差等4类问题。
综合施策保供稳价
凡事预则立。专家指出，2021年第四季度我国积极调控化肥价格，特别是尿素价格一度出现回落，但随着俄乌冲突升级，化肥生产原料及动力成本再度被推高。因此今年全国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保障化肥等农资供应和价格稳定。
2021年以来，中央财政连续两年投入200亿元，对实际种粮农民发放一次性补贴，以缓解农资价格上涨带来的种粮增支影响。农业农村部也高度重视农资市场保供稳价，成立农资保供专班，大力推进化肥减量增效，提前部署冬春农资保供工作。
今年各地相关部门也在多措并举稳控化肥价格。例如江苏省财政专项支持，通过团购大单锁定价格、统一配供压降费用、自储代储联储备足货源等办法，可降低化肥价格10％-18％。
在嘉祥县，杨承东引进了正在试行推广的水肥一体化技术。只需一人操控，预埋在小麦田地的喷灌设施就可以自动运行，将水分连同养分直接送到作物的“嘴”里，使作物“渴了就喝、饿了就吃”。据当地统计，该技术能节水节肥30%-50%。
作为粮食的“粮食”，化肥的保价稳供对维护国家粮食安全大局至关重要。3月份起，今年第一批300多万吨春耕肥储备已向市场投放，后续还有大量储备化肥将陆续投放市场。
日前，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联合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交通运输部、农业农村部、商务部、国资委等11部门和单位印发通知，要求各地方和有关中央企业从化肥产供储销等多方面入手，通过增强国内化肥生产供应能力、提高化肥及其生产原料运力保障水平、积极做好储备等工作、提高化肥流通效率、加强农资市场监管协同配合、切实推动化肥减量增效等措施，保障化肥供应和市场平稳运行，支持春季农业生产，夯实夏粮丰收基础。
为应对近期各地出现的疫情，农业农村部日前下发通知，受疫情影响地区要分区分级建立农资“点对点”保供运输绿色通道，严格禁止随意设卡拦截、断路封路等行为，推动农资加快进村入店，还设立了春耕农资保供热线电话，以便及时解决农资运输流通、进村进店堵点卡点等问题。
通过储备肥投放市场、保障化肥企业开工、加大农资采购和调运力度等多措并举稳价保供，现在全国尿素加工企业开工率已近八成，供销社系统也在积极与上游重点生产企业开展产销对接。
李天祥强调，无论外部局势如何变化，高质量保障我国粮食安全的关键仍将是以国内稳产保供的确定性来应对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要扭住耕地和种子两大要害、加快建立种粮不吃亏保障机制，加快补齐农业生产短板，并通过树立“大食物观”，建立更高层次、更高质量的食物供求平衡保障体系。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魏婉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