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恋》因为曲调柔美被批评靡靡之音,黄一鹤很为难,拿着点播单去请示吴冷西。洪民生就跟吴冷西解释说:“其实《乡恋》只是曲调软一点,没有大问题的。不唱观众恐怕不满意。”
吴冷西拿着点播单来回踱步,等了十几秒钟终于出声:“上《乡恋》。”
就这样,《乡恋》在1983年春晚“解禁”。
洪民生回想第一届春晚,算不上什么创举,只不过在最匮乏的年代他们撕开一个小口子就能让观众无比满足,“春节联欢晚会”也就延续至今。
主旋律下的精彩
小口子的撕开让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了中央电视台,洪民生收到不少写给电视台的信,希望第二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更有看头。
但让洪民生为难的是,上层领导对春节联欢晚会重视了起来,中央给广电部开了一个会,讨论春晚的开放程度:能不能让观众参与太多?歌曲可不可以柔软一点?芭蕾舞这些洋玩意应不应该出现在春晚?
洪民生早就料到,讨论的结果是不能、不可以、不应该。会后,中央正式提出要求,下一届春晚要以反映“统一团结”为主题,节目内容必须严防“精神污染”。
回到电视台,洪民生找来黄一鹤让他发挥经验出任1984年春晚总导演,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破局:观众们期待的春晚一定不是主旋律的政治活动。
还是那个六百平的演播厅,形式上也很难搞出花活,洪民生想该如何让“统一团结”的春晚符合观众的口味。他提出了要求:要比“精神污染”的春晚更精彩。
“没有港台同胞怎么算得上统一团结呢?”洪民生确信港台演员的不同表演风格一定能给春晚舞台注入活力。于是,黄一鹤找来了台湾主持人黄阿原,香港歌手张明敏、陈思思、奚秀兰。奚秀兰演唱三首歌,中间还换了一次演出服,不仅观众觉得新奇,就连大陆女歌手们也羡慕得要求效法。
百姓还想看什么?洪民生经常在台里说,“老百姓需要酸甜苦辣咸所有的味道,我们放甜味容易,苦、辣却最难做到。”承载苦、辣味道的就是语言类节目。
1984年春晚,黄宏的《宇宙牌香烟》讽刺当时社会上一些商家以假乱真的不良风气。而陈佩斯、朱时茂(微博)的小品《吃面条》也是那一年最成功的节目之一,陈佩斯的表演就是让人大笑。虽然遭到一些领导指责表演“低俗”,小品的节目形式却因为《吃面条》而定型,春晚也从此成为小品培养基地。
1984年春晚还没结束,洪民生就感到“一定成功了”。那天晚上,几乎没有人离开演播厅,大家就地摆桌庆祝一起唱歌跳舞吃年夜饭。刚刚好五十六桌,“连数字都恰恰各民族大团结了”,直到凌晨五点,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极少喝酒的洪民生到处给人敬酒,喝了一瓶半茅台,他不记得那一晚说了多少感谢,只记得在之后的三十年春晚再也没有那样纯粹的开心。
之后的一个月,一麻袋一麻袋的信堆积在央视地震临建棚的办公室里。有电视从业者也给台里写信说,知道春晚反对“精神污染”原本很失望,觉得春晚要没看头了,没想到一台晚会尽是老百姓的喜怒哀乐,这是一台反映百姓心声的春晚。
1984年春晚是洪民生认为至今最成功的一届。“那一届因为是最真诚的,春晚还没有那么多附加的东西,只是纯粹让老百姓喜欢”。
那届春晚之后,邓颖超亲自批示:春晚这个节目很好,要拿到国外去放放也很好。洪民生马上把带子送到大使馆。转年,春晚还没结束,大使馆的飞机已经停在机场等着把带子第一时间送出去。再往后,干脆算好时间给使馆送去提前录好的备播带,让在国外的中国人可以同时看到春晚。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1992年国际中文频道开播,全球直播央视春节联欢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