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女王是赤裸的
——关于《宠儿》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奥莉薇亚·科尔曼
■本报记者 柳青凭着电影《宠儿》，英国女演员奥莉薇亚·科尔曼拿遍颁奖季的最佳女主角奖。拿奖拿到手软，这只是开始，2019年始，她在英剧中开启霸屏模式——
在Netflix的流量剧《王冠》第三、四季，她将替下克莱尔·芙伊，出演继位后的伊丽莎白二世，故事线从二战后女王初掌政权一直延续到当下。在根据经典童书改编的《兔子共和国》里，她给一只兴高采烈的小母兔子配音。在BBC版《悲惨世界》里，她是粗俗的小酒馆老板娘德纳第夫人，活脱似从雨果的文字里现形：“身材高大，一头黄发，肌肤红赤赤的，膀大腰圆，浑身肥肉，属于蛮婆的种类，常常昂首挺胸逛集市。珂赛特在她跟前，就像服侍大象的小老鼠。”在有限的戏份里，她给这个边缘的丑角注入了主角的光彩。
科尔曼在英国电视喜剧中默默耕耘很多年，《窥视秀》演到第七季之后，她放下谐星的身份，转换频道，在电影《暴龙》里演一个被家暴的主妇，又在剧集《夜班经理》里出演卧底男主角的“上线”，这个角色很大程度地转移了观众对男主角“抖森”的迷恋，注意到这个中年发福还有点凶相的妇女，可以说，《夜班经理》这部剧集，铺垫了她不久以后因《宠儿》拿遍最佳女主角的征途。
在《宠儿》之前，科尔曼没有演过被万千瞩目的角色，出演安妮女王，是她第一次扮演一个处在各方视线焦点上的人物。希腊导演兰斯莫斯和科尔曼在电影《龙虾》中有过合作，他选定科尔曼来演“安妮女王”，是因为他从科尔曼过去演过的不起眼的配角里，感受到她能不露声色地演出凶猛的情感。导演说，科尔曼特别打动他的一点在于，她的表情是诚实的，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赤裸的丰富”，在《宠儿》的一个特写段落里表现得最为明确。那是安妮女王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中意的莎拉和其他人跳舞，导演在这个情境里给了科尔曼一个长镜头，伴随着弦乐欢快的起伏，情感的千军万马在这张“獾子一般”扁且宽的脸上飞驰：她为萨拉感到骄傲，她在感受她的快乐，但她又愤怒起来，因为她被困在轮椅里，她不能像萨拉那样同时在舞池和政事中自由挥洒，甚至，她不能正常地做一个母亲，她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流产或夭折……处在权力漩涡中心的她，是一个既不被爱也没有人可以爱的可怜人。这段特写在影片里至关重要，一部看似谐谑解构历史的“戏说”，创作者在这个片段里流露了哀伤：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女王是赤裸的。她赤裸的感情和孤独，成了不合时宜的荒诞笑话。
表演的痕迹在科尔曼的身上是透明的，仿佛，她的肉身是容器，而她把属于角色的“应然”的感情如其所是地召唤出来。我们可以用“松弛”“真诚”这样的定语去修饰科尔曼的表演，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了身体和思想的自由，无阻碍地进入另一个生命的背景，被展示的角色和表演者真实的个性重叠在一起，释放出特殊的光彩。
这样的表演，可以看作一种更高级别的“技巧”，但也未尝不是职业精神和生活态度的结晶。当很多人感叹科尔曼完成从谐星到巨星的逆袭、终于熬出头时，她烦恼于过多的曝光和过多的赞美。在她的履历中，能清晰看到演员和明星的分界线。她职业生涯的最初十年是一场持久战，在当演员的间隙，她做过文秘和清洁女工，她在热腾腾也乱糟糟的生活里真实地活过，直到大学好友、英剧导演大卫·米切尔邀请她加入滑稽剧集《窥视秀》。
英剧《脱线人生》的编剧在科尔曼“爆红”之后，说过很有意思的一段话：“我们都喜欢她，因为她在现实生活中特别实在，她从来不装，卖人设？不存在的。她是真实的，她给出的情感和角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