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调查
乡镇快递“二次收费”何时休
乡镇快递网点不足，催生了“拖车费”。在一些不在配送范围内的村镇，居民去自提快递，要交1-2元“拖车费”，偏远地区收3元。收或不收“拖车费”，对不少乡镇经营快递寄存点的人来说，是一个生存问题。他们拉这些快递回来，需要付出人力、车费等成本，这些成本都需要他们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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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物节是消费者的“狂欢”，也是快递业的“大考”。日前，国家邮政局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快递量再创新高，今年1-11月，我国快递业务量已超900亿件。“双11”(11月1日-16日)期间，我国快递业务量达68亿件，平均每天揽收的包裹超过4亿件，而在“双11”当天，全国共揽收快递包裹6.96亿件，创下历史新高。
快递量暴增之下，快递“最后一公里”的问题也不断凸显。二次收费、暴力摔快递、快递丢失……当前，“双11”购物节快递“最后一公里”的“一地鸡毛”还没完全打扫干净，各家快递公司已经开始迎接“双12”。在新一轮“大考”面前，快递“最后一公里”的问题能否解决再次引发关注。
巴掌大的快递收了3元取件费
“双11”前夕，多家快递公司宣布涨价，这也是多年来一些快递公司的常规操作。然而，在取件端，不少乡镇的消费者仍旧遭遇了“二次收费”，成了被割两茬的“韭菜”。
“只有巴掌大的快递，收了我3块钱取件费。”今年“双11”期间，家住重庆市巫溪县徐家镇的谭盈盈(化名)说，取件当天，快递寄存点的人在电话中告知她将送货上门。她担心送货上门会收费，便表示去自提，快递寄存点的人说，“这样就不会收费”。然而，去取件时还是被收了费，这让她很不解。
当天晚上，谭盈盈向县城的快递公司投诉。该公司的负责人表示，把钱退给她。当她问到“以后在镇上取快递还要收费吗？”该负责人表示，她可以选择到县城自提或者选择邮政快递等不收“拖车费”的快递。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乡镇快递“二次收费”大多发生在物流不够畅通的偏远地区。据媒体报道，在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部分乡镇，老百姓取一个快递需要支付1-15元不等的费用。但据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了解，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福建、广东等物流体系较为成熟的地区。
在福建省南平市建瓯市徐墩镇，快递“二次收费”由来已久，当地居民谭冰冰(化名)可以说是一棵被割的“老韭菜”了。她从初中开始网购时，徐墩镇就存在“二次收费”的情况，如今她都快大学毕业了，这一情况仍无实质性改变。
11月末，谭冰冰去快递点取了两件快递，每个收费2元。谭冰冰的家人有时一次会买10多个商品，就要付20多元取件费，“又可以买一件东西了。”
徐墩镇面积不大，有5个快递寄存点。谭冰冰介绍，其中，除了邮政、顺丰以及极兔3家快递不收费，其他快递都要额外收费。网购时，她常与店家商量，但不少店家不接受指定快递，她说，“每次想买东西，一想到快递还要两块钱就狠狠地emo(网络用语，形容负面情绪)住了。”
谭冰冰介绍，此前，镇上曾有人向相关方面反映这一问题，之后取件费变成了1元，但不久就又变成了2元。
乡镇快递的生存困境
乡镇快递网点不足，进一步催生了“拖车费”。在广东最南端的湛江市徐闻县，一家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介绍说，徐闻县的迈陈镇、新寮镇和锦和镇等乡镇均不在配送范围内，便由第三方找车将这些快递拉到镇上，居民前去自提。一般一个快递收1-2元“拖车费”，偏远地区收3元。
收或不收“拖车费”，对不少乡镇经营快递寄存点的人来说，是一个生存问题。他们拉这些快递回来，需要付出人力、车费和房租成本，这些成本都需要他们负担。
今年年中，一家快递公司更新派送范围，徐墩镇被纳入进去。按照规定，谭冰冰可以享受免费配送服务，但她并未如愿。
“为什么还要支付两次费用？”当记者问到这一问题，该快递公司的负责人称，消费者第一次支付的快递费主要是给了商家那边的快递公司，“我拿到的派送费只到建瓯市，建瓯到乡镇这1元的费用是不存在的，我们拿不到这部分费用。”
该负责人还表示，徐墩镇之所以被纳入派送范围，是因为此前有人在当地设快递网点，但前不久，快递网点倒闭了，老板不干了。而镇上的老百姓又希望找人带到镇上，所以就临时找人带下去。
然而，也有当地居民反映，快递公司并未征求他们的意见。向当地另一家快递公司询问情况时，工作人员表示，“你的单号告诉我一下，我跟乡镇说一下，以后你的快递不用带下去了，以后到建瓯市自提。”
对于部分乡镇网点来说，生存难是不少人在“收”与“不收”中挣扎的主因。
此前，湖南省邵阳市新邵县一名乡镇快递网点的负责人王东(化名)曾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在乡镇只做一家快递公司的代理网点很难活下去。前些年，他加盟了5家快递公司，每家加盟费1万元，并向每家交5000元押金。此外，他还花了十几万元购置了一辆大货车。
派送费的下降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以前，王东派送1个快递能拿到1元派送费，2018年开始变成了0.6元。他每天需要给几十个村派送几百件快递，从镇上到县城大概有50公里，来回油费大约60-70元。到了下半年，派件量增加，油费也会上涨10多元。其中，镇上快递相对较多，约有50-60件，派送费约为30-36元，扣除0.04元/件的信息费以及每月100多元的管理费，外加一些罚款，他说，“一个月下来基本挣不到什么钱。”
王东表示，“双11”快递涨价，对处于快递末端的他收入影响并不大。“我投入这么多钱，赚个基本工资都很费劲。”因为乡村比较分散，王东在距离村民较近的乡村集市，设立了4-5个寄存点，村民到寄存点自取，每个快递交费2元。其中，他抽1元提成，除去油费，每件有0.5元的富余。“现在只能依靠寄存点收钱来支撑一下，不然早就关门了”。
“如果配送费足够，我们也不愿意做这种‘小人’。”王东的同事说。
相比之下，乡村收件利润空间更大一些。王东说，收一个件可以赚5元，但数量屈指可数。他说，如果做不下去了，就把网点转出去。
解决“二次收费”是快递业“提质”的重要一环
我国快递业在“量”上不断突破，也更让人们期待快递业“质”上的飞跃。其中，让快递进村，解决“二次收费”等问题是“提质”重要一环，目前看依然任重道远。
今年5月，商务部副部长王炳南曾在加强县域商业体系建设有关情况政策例行吹风会上表示，“十四五”时期将进一步扩大农村电商覆盖面，着力解决农村网购“最后一公里”问题，力争用3至5年时间，做到快递网点在所有行政村全覆盖。
中国乡村振兴建设委员会副秘书长袁帅向记者表示，快递进村是大势所趋，乡镇快递关联着消费下沉、农产品上行等诸多新兴业态，也是盘活乡村基础建设、乡村振兴的关键。基于此，不仅要让“随手下单和开门寄收快递”深入广大县镇乡村，还要更好地整合社会物流资源，让物流在服务区域经济发展、助力乡村振兴中贡献更多力量。
袁帅认为，近年来，人们看到邮政等快递在推进快递进村方面作出了很多努力，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当前，多地在推进交通运输与邮政快递融合，进一步推进农村物流高质量发展；同时，一些地方也在推进“邮快一体融合发展”。当然，个别地区的进展相对缓慢。
除了加强乡村物流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乡镇快递生存难的问题将成为解决“二次收费”、提升乡镇居民快递服务体验的重要途径。
物流行业专家杨达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020年，一些“新生”快递力量加入，国内快递企业陷入了“价格战”的困局，快递公司纷纷压低单票价格，争抢市场份额，也助推了整体市场的竞争。
从快递单票收入来看，国家邮政局公布的10月快递行业的单票收入为9.14元，同比下降7.2%，环比下降6.3%。11月中旬，多家快递公司发布了10月经营简报，数据显示，10月，顺丰、圆通、韵达和申通的单票收入分别为15.92元、2.29元、2.17元和2.11元。其中，一些企业的单票收入环比有所增长，一些仍旧低于“价格战”之前。
在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快递员送件比以前多，挣得却比以前少的情况。针对这一问题，近日，国家邮政局召开快递企业座谈会，提出快递企业要防范不正当竞争，反对损害行业利益、损害员工利益的行为。严肃查处违规行为，不断净化健康有序的发展环境。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企业也在发力。有快递企业已经开始整顿乡镇快递“二次收费”问题。12月5日，巫溪县一家快递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自12月1日开始，开始禁止收“拖车费”。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赵丽梅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1年12月07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