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跌宕的跨境物流期待复苏
■“明天会更好”系列报道
驾驶货车从香港机场或码头一路向北，经由上水驶入文锦渡路，跨过深圳河进入内地——这是40岁的女货车司机韩雪过去10年来走过上万遍的路线，也是近万名香港跨境货车司机每天工作的缩影。
2021年12月19日是香港特区立法会选举投票日，韩雪特意增加了一项日程：先为心仪候选人投票，再驾车开启工作。“新一届立法会能为市民做实事，当然要支持。”韩雪说。
贸易及物流业向来是香港四大经济支柱之一，然而先后经历社会动荡与疫情考验，物流业几乎“同频”地震、几经跌宕。
2021年12月20日，香港特区第七届立法会选举结果顺利产生。新的一年，多名香港跨境物流司机期待新任议员能真正聚焦经济民生，帮助他们争取更多合理权益，也让香港尽快恢复经济；期待着国家“十四五”规划等一系列宏观布局，为香港的物流运输行业的未来带来更多发展希望。
本栏执行：
南方都市报驻港记者
采写：余毅菁
告别“黑暴”
2019年的那场社会风波已成过去，但韩雪对“黑暴”肆虐带来的伤害，依然心有余悸。
韩雪祖籍安徽，10多年前来港。为了谋生，她一头扎进跨境货运的“男人堆”中。身材娇小的她与巨型货车总是显得极不相称，而她车技娴熟，对大货车控制自如。10多年来韩雪从未出过意外，最惊险的一次却在“修例风波”期间。
当时韩雪驾驶货车从深圳送货后回到香港，却在路上遭遇了一帮暴徒的拦路挡道，随后突然有人迎面砸来一个汽油瓶。韩雪当时急刹转弯躲过，若货车不幸被汽油瓶砸中，或者发生侧翻，后果不堪设想。韩雪不明白，跨境货车司机向来兢兢业业，运输供港物资和进出口货品，为何会遭到暴徒如此对待。
同样遭遇过相似“噩梦”的，还有56岁的香港跨境货车司机邓志伟。他从20几岁就开始从事跨境货运，如今已有30多年驾龄。他向记者坦言，“修例风波”期间成了他工作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一次走到屯门隧道，被暴徒设障挡住出口，困了几个小时。当时我一车都是货，货柜都是以交货计算收入，不能按时交货就收不到钱，公司还要赔偿买方的损失。幸好买方公司也知道香港当时的情况，最终没要我们的赔偿。那次算是我们幸运。”邓志伟说，“修例风波”期间，自己每天都担心暴徒封路甚至烧车。
香港货柜运输业职工总会主席陈迪手，当时深刻看到社会风波对香港物流运输行业造成的伤害。他回忆，当时不少国际货柜甚至放弃停靠香港，也让货车司机损失大量订单。
贸易及物流业是香港四大经济支柱之一，2019年占本地生产总值约五分之一，支撑着超67万人就业。据香港特区政府统计，2019年9月香港进出口贸易总货值仅7270亿港元，较2018年同期下跌近9.5%。
陈迪手说，自香港国安法实施以来，社会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至今，即使全球疫情仍存在负面影响，但自社会风波平息后，香港进出口货值已恢复增长。2021年10月，香港整体出口和进口货值同比分别上升21.4%和17.7%。前10个月的商品整体出口货值同比上升26.7%，商品进口货值同比上升25.5%。
2021年12月19日，香港迎来特区立法会选举投票日。不少从前自称“不懂政治”的香港跨境货车司机，都专门绕道票站投票。“以前觉得立法会选举离我们很远，但经过社会动荡后，就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确保选出真正爱国爱港的人士，为市民做实事。”邓志伟说。
窗景变迁
64岁的香港退休货车司机庄荣当日也去投了票。
庄荣是柬埔寨第三代华侨，不满15岁便和家人来到香港，不仅见证了内地与香港融合，也赶上了祖国发展的巨大红利。
上世纪70年代末期，随着内地开始改革开放，不少港商将目光投向深圳河的另一端。1978年，文锦渡口岸正式开放通车，货运汽车可以直接进出香港和内地两地运营，粤港通关迈出历史性一步，香港转口贸易发展变得如火如荼。当时30多岁的庄荣正是借此投身成为一名跨境货车司机，早年文锦渡口岸是他每日必经之路。
“那时文锦渡口岸很小，挤满了车，人工报关效率不高，特别拥挤，我们经常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如果去汕头等较远的地方，需要预3日来回，每次出发前要备好粮食和水，一周跑3次长途，货车都成了家。”庄荣回忆道。
随着深港两地经贸来往日益密切，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港深两地在文锦渡口岸以东和以西分别设立了沙头角口岸和落马洲—皇岗口岸。2000年起，香港和深圳分阶段扩充了港深之间的口岸设施，逐步推进电子报关系统，进出深圳越来越便捷。2007年，深圳湾口岸亦开通。2018年10月24日，港珠澳大桥正式通车。这些变化，庄荣一路见证。多年来奔波打拼，他已在香港置业，对此充满感恩。
与庄荣几乎同期入行的邓志伟如今依然坚守在跨境货运的路上。2020年8月26日，邓志伟见证了港深陆路货运口岸——莲塘/香园围口岸正式启用，他对此感慨万千。“近30年来，港深口岸从1个变到了7个，车窗外的内地景色，也由原来的低矮平房、泥泞小路变成高楼大厦和平坦大道，让人不得不感叹，祖国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
邓志伟在2015年成立了一家跨境物流公司。他表示，国际上转口港竞争愈发激烈，他期望到内地寻找更多机会。
期待未来
长期连接内地与香港，从事跨境货运10年的韩雪也同样惊叹于内地的发展。出生于安徽农村的她打拼多年，如今已在深圳买了房，供一对3岁的双胞胎女儿生活。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女儿了。”韩雪无奈表示，出于防疫需要，安家在内地的跨境货车司机每天不能直接回家，而必须先隔离14天。谁也耽误不起这么长时间，为了拉货挣钱，司机们大多选择不回家。
让韩雪稍感安慰的是，深圳把一些酒店划为跨境司机服务驿站，还对像韩雪这样内地有家却不能回的司机豁免住宿费用。这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家”。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香港与内地“封关”至今已长达600多天，但两地货运一直如常，承担着每日供港生活物资供应和香港作为国际航运枢纽的进出口货物运输。陈迪手坦言，不少跨境货运司机因工作压力大、长期与家人分离等原因，已离开跨境运输行业，而愿意入行的年轻人则越来越少，香港跨境货运司机从以往的1.4万人到如今只剩下约8000人。
2022年到来，被问及新一年的愿望，把票投给香港工联会成员的邓志伟说，期待新任议员能真正聚焦经济民生，帮助他们争取更多合理权益，也通过经济发展给这个行业带来更多发展希望。
香港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陈帆认为，随着现代货运物流体系和多式联运的发展，香港在大湾区的现代物流体系中可发挥更积极作用。他表示，香港会善用覆盖面广的国际化航线和空运枢纽等优势，加上兴建中的高端物流中心和专业的物流管理技术，配合生产链向高价货物转型，促进大湾区内水陆空多式联运和高增值物流的发展。
陈帆相信，香港配合“双循环”战略，可以发挥区域中转枢纽港角色，与大湾区各市共建世界级港口群，推动航运及物流业发展更上一层楼。
韩雪无比期待经济复苏以及国家战略实施带来的行业利好。“我们都是中国香港人，香港人爱香港，那香港就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