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堂堂所被“没一罚六”背后：ST公司审计潜规则露冰山一角
1月7日， “证监会发布”微信公众号公告了“证监会有关部门负责人答记者问”。
证监会称，近日，我会对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堂堂所)审计业务违法违规案依法履行听证程序，听取了当事人陈述申辩意见，将依法作出处罚决定。
本案中，堂堂所案涉审计对象为上市公司*ST新亿，堂堂所在明知*ST新亿年报审计业务已被其他会计师事务所“拒接”的情况下，与*ST新亿签订协议，承诺不在审计报告中出具“无法表示意见”或“否定意见”，并要求如发生被监管部门处罚的情形，*ST新亿应予补偿。其审计独立性严重缺失，审计程序存在多项缺陷，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和重大遗漏，缺乏应有的职业操守和底线。我会拟对堂堂所采取“没一罚六”的行政处罚，相关主体涉嫌犯罪问题将移送公安机关。
除了中介机构，证监会还称，*ST新亿近年来已数次受到我会行政处罚，近期我会已对其2018年度、2019年度年报严重财务造假案履行听证程序，也将依法作出处罚决定。
去年2月19日，证监会在微信公众平台发布文章称，证监会关注到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陆续承接上市公司年报审计公司的情况，并发现其在执业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证监会已对*ST新亿及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涉嫌违法违规行为立案调查。
处罚正式落地之际，堂堂所对处罚结果提出了质疑。不过，有业内人士直言，对堂堂所“没一罚六”的处罚在证监会的职权范围内，有正当性。
对堂堂所“没一罚六”的处罚也揭开了ST公司(或*ST公司)审计潜规则的冰山一角。
审计意见也能购买？被罚可以由上市公司补偿？
继德勤等四大丑闻暴露后，去年2月，原本寂寂无名的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突然走红。
据了解，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是新证券法实施后，首家承接上市公司年报审计的非证券资格会计师事务所，目前已承接多单ST及*ST上市公司的审计工作。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2021年新年致词中自称，深圳堂堂是国内第一家承接上市公司审计业务的中小会计师事务所，也是国内第一家出具A股上市公司审计报告的中小会计师事务所。并于2020年12月跻身深圳百强会计师事务所行列。
事实上，ST及*ST上市公司的财报审计备受关注，这些披星戴帽公司可能存在暂停上市甚至终止上市的风险。在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承接多个披星戴帽的上市公司后，市场上质疑声四起，是否存在上市公司向审计机构购买审计意见？
而根据证监会的披露，堂堂所在明知*ST新亿年报审计业务已被其他会计师事务所“拒接”的情况下，与*ST新亿签订协议，承诺不在审计报告中出具“无法表示意见”或“否定意见”，并要求如发生被监管部门处罚的情形，*ST新亿应予补偿。
事实上，ST上市公司的审计业务一直以来是块烫手山芋，类似四大或是国内知名会计机构很多时候不愿意去承担对ST上市公司的审计。一些披星戴帽的公司，尤其是之前审计就未过关的公司，如果再被出具否定意见或无法表示意见就存在退市的可能，所以，承接这些公司的审计业务对独立性是一大考验。
在*ST新亿审计中曾有两位会计师退出
从*ST新亿业务来看，2020年3月27日，*ST新亿发布改聘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公告，公告中披露，前任会计师事务所为四川华信(集团)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简称华信)。
值得注意的是，在承接*ST新亿业务的过程中，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所长、首席合伙人吴育堂本人和事务所的其他几个注册会计师有过分歧。“我认为是可以做的，他们说这个风险大。事实上，我们也是充分考虑风险之后才承接一些ST的任务的。既然做这行，不管是健康还是不健康的上市公司，都要独立、客观、公正地去执业。”
2020年7月15日，*ST新亿再次发布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变更公告称，堂堂会计师事务所原有两位会计师不再参加本次审计工作，现有意愿参加本次审计工作的注册会计师入所手续已办理完成相关信息发生了变更。
那么，当时签字注册会计师退出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看来已不言自明。那些参与*ST新亿审计并签字的注册会计师现在不仅将被罚款，有的还被处以了10年市场禁入的惩罚。
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起底
官网显示，堂堂所于2004年12月发起设立，经深圳市财政委员会批准成立，依法独立承办审计、验资、资产评估、会计服务、税务服务、内部控制服务及管理咨询等注册会计师业务的专业服务机构。
在2020年3月新《证券法》实施之际，会计师事务所从事证券服务业务的行政许可调整为事后备案管理，堂堂所在全国率先承接上市公司新亿股份年报审计业务，并出具审计报告。
在成功承接新亿股份2019年年报审计后，2020年末，堂堂所接连确定对新亿股份、斯太尔(*ST斯太)、金洲慈航(*ST金洲)等5家上市公司进行年报审计。在承接多家ST及*ST上市公司的年报审计工作后，堂堂所很快引发市场关注。
2021年2月19日，证监会在微信公众平台上表示，证监会近日关注到深圳堂堂在2020年承接了*ST新亿2019年年报审计业务后，又陆续承接多家上市公司年报审计业务。2020年下半年，证监会针对深圳堂堂执行的*ST新亿审计业务开展了现场检查，发现其在执业过程中存在诸多问题。
根据检查情况，证监会已对*ST新亿及深圳堂堂涉嫌违法违规行为立案调查。此番深圳堂堂所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市场普遍认为其中透露出的监管动向值得关注。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上市公司ST赫美曾因拟改聘深圳堂堂所而引来监管风波，深圳堂堂所最终也“丢掉”了这个200万元的大单。
2021年1月19日晚间，上市公司ST赫美发布公告称拟改聘深圳堂堂所担任2019年度审计机构，审计报酬200万元。中小板公司管理部对此发来关注函，通过8大问题对其改聘深圳堂堂所进行质疑，包含深圳堂堂所的执业能力、内部控制审计沟通以及选择堂堂所的过程等等。
随后，ST赫美并未就深交所关注函进行具体回复，反而再次变更会计事务所为众华会计师事务所。
对于变更原因，ST赫美在公告中表示，堂堂所对公司业务与待审计事项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入了解，公司相关审计事项程序较为复杂，而堂堂所承接的各项审计项目时间都相对紧张，故年审期间难以投入更多人力推进公司年审项目。
不要再幻想被罚后换张皮再来
事实上，虽然新《证券法》取消了会计师事务所从事证券服务业务的行政许可准入规定，但中小所参与进来之前应该深入了解证券业务的高风险性并评估自己的执业能力。
2021年2月19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表示，证券服务业务特别是上市公司审计业务具有专业性强、执业风险大、违法成本高等特点，需要具备较高专业能力和风险防范能力的会计师事务所才能胜任。会计师事务所进入资本市场执业前，要全面、深入了解资本市场法律、监管、市场主体等各方面情况，充分评估自身专业胜任能力和风险防范能力，审慎承接证券服务业务。
2022年1月7日，证监会再度强调，会计师事务所获得了参与资本市场的公平机会，但也须担负相应的责任，无论大所小所，在遵守法律上一律平等，在监管要求上一视同仁。
证监会此前强调，新《证券法》将会计师事务所从事证券服务业务的行政许可调整为事后备案管理，是落实“放管服”改革，提升证券审计市场活力的重大举措。一方面有利于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促进形成“有进有出”、“优胜劣汰”的良性证券审计市场生态；另一方面在取消准入限制的情况下，需要通过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压实会计师事务所“看门人”责任，督促提升审计质量，切实保障资本市场财务信息披露质量。
证监会还指出，下一步，证监会将全面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期货违法活动的决策部署，按照国务院金融委关于“建制度、不干预、零容忍”的工作方针，加强对证券审计市场的监管，切实维护市场秩序，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
从眼下看，那种即便被处罚，也还可以换张皮再来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这个漏洞已被监管部门的市场禁入处罚给堵死了。据悉，在这次处罚中，相关的注册会计师不仅被罚款，还分别被处以了10年、5年和3年的市场禁入。
■行业观察
ST上市公司审计机构有哪些？
事实上，市场对ST及*ST上市公司的财报审计倾注了更多的关注，因为这些公司可能存在暂停上市甚至终止上市的风险，公司财务数据压力背后也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压力。
贝壳财经记者根据wind数据统计发现，在227家ST及*ST上市公司中，涉及35家审计机构。其中，大华会计师事务所(24家)、大信会计师事务所(19家)、中兴财光华会计师事务所(19家)、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16家)承接数量位列前三。
此外，立信会计师事务所、天健会计师事务所、中审众环会计师事务所、中兴华会计师事务所的承接数量超10家。
从227家ST及*ST上市公司来看，仅有4家选择了“四大”会计所之一的普华永道，基本上所有的ST及*ST选择的审计机构都榜上有名，且位列50名以内。深圳堂堂所是唯一一个不在2019年综合评价前100家的会计师事务所。
根据wind数据显示，深圳堂堂所承接的ST及*ST上市公司包括ST仁智、*ST勤上、ST加加和ST摩登4家。
据了解，我国事务所数量较多，审计水平、审计质量也参差不齐，相应的审计费用也有所差异。业内人士指出，一般来讲，知名度高的事务所审计收费较高，比如国际“四大”和国内“八大”。
据分析，审计费用是企业选择事务所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同等质量情况下，企业必定优先选择审计收费低的会计师事务所，因此如果企业可以承受较高的审计费用，则选择知名度高的会计师事务所。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胡萌 编辑 岳彩周 校对 付春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