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我的另外两位好友，大荔县供销联社主任薛印印和大荔县乡镇企业局副局长张凡，遵照我事先安排来到我家。他们已被告知贾平凹离婚，却都不谈及这种不愉快的话题，只聊聊家常时政一类套话，分别提出邀请贾平凹去他们家作客。贾平凹表示愿意前往，张凡则抢先说那今天就去他家。两位都是部门领导来时带着车，我和贾平凹当即就跟着去了张凡家。先在张凡家打麻将到下午4点钟，而后去了当时大荔县最好的宾馆“宴宾搂”。张凡夫妇和两个儿子，还有未过门的两个儿媳妇，另有薛印印和“宴宾搂”经理作陪，弄了一大桌子酒菜，有名的大荔带把肘子、锅烧鸡、泡油糕、水磨丝等地方特色菜肴应有尽有。宴席上频频举杯，在座者一一向贾平凹敬酒，气氛相当热烈，贾平凹脸上露出多日来没有过的笑容。

　　张凡在大荔县是个“百事通”，头脑精明考虑周到，饭后在宾馆开了个房间，说是顺便洗个澡，想着可能都有好多日子没洗澡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安排，户县李连成家没有洗澡设施，我在邓庄村的家里更是比较困难，无法解决贾平凹急需要的洗澡问题，有在宾馆洗澡的条件实在求之不得。经理介绍说宾馆用水全部是大荔矿泉水，含有多种微量元素，从管道直接流出来就有40℃。大荔矿泉水号称“中国之　　冠，世界罕见”，比市场上销售的所有矿泉水都好，有效优质指标仅次于世界上最好的法国依云矿泉水。贾平凹说，那你们用来洗澡、冲厕所不是太可惜了!我们都说全县都这样，不会另外搞一套其他用水设施。连日来奔波，贾平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全身感到格外舒服。

　　1992年冬季，贾平凹与健涛在大荔县宴宾楼宾馆洗澡的房间。

　　洗完澡已是晚上9点多钟，县乡镇企业局小车送我们回邓庄村。那年冬季天气特别寒冷，汽车开出宾馆便已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出城后连方向和道路都看不清楚。那时候从县城到邓庄村是狭窄的乡间土路，弯来扭去高低不平，为了怕汽车跌进路旁抛锚，我和贾平凹便下车步行，让司机返回城里去。司机韩师很不好意思地说，把你们不送到家，回去张局长还不把我训死。我说，不要紧，我给张凡说。司机看着我们俩消失在雪夜里，才调转车头开了回去。我和贾平凹踏着厚厚的积雪滑来滑去，脚下不断发出嗞嗞的响声。空旷的田野上，漫天皆白，密密麻麻的雪花急速飘落，五米开外便什么都看不见。贾平　　凹说：“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晚上雪中行!”

　　接连玩了几日，贾平凹情绪有所好转。他每次从外边回来后就当即回到他住的房间，摊开书稿和稿纸改抄《废都》。我觉得他的心思还是在写作上，便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和安排，尽量避免干扰，让他专心致志写作。贾平凹到大荔后接触了一些人，但都被嘱咐没有走露风声。后来县上一些领导还是听说到贾平凹在我家里，很想目睹一下尊容。我说不能见就是不见，不打招呼坐着小车来访者硬是被拒之门外而悻悻离去。副县长王银龙与县乡镇企业局副局长张凡关系较近，张凡找我说无论如何让见一下贾平凹给他个面子，我答应可以来但不准开小车。后来副县长王银龙硬是骑着自行车来到邓庄村，寒暄客气一番后很快离去。

　　在张凡的安排下，我们还去“宴宾搂”宾馆洗过两次澡，洗完后在餐厅大吃二喝一顿。贾平凹觉得不好意思，便说写幅字给经理。经理格外高兴，专门买了纸笔，顺便给张凡和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写了。给张凡写字时问我写什么，我说张凡这人为人诚恳脾气耿直，贾平凹便写了“海风山骨”四个大字。张凡又让随便再写一幅，贾平凹则抬手写了“清哉圣哉”四个字。想不到20年后张凡竟迷上了《周易》，起名算卦看风水，如今在大荔人称“张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