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1日是农历冬至,晚上10点多钟,贾平凹从楼上下来,要 我陪他到村外去一下。贾平凹说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烧一些纸祭奠当地和过往神灵,再说农村人也有冬至给祖坟烧纸的习惯。我们俩出了门朝东走,来到村头十字路口。贾平凹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美文》空白稿笺,双膝跪下用火柴点燃。贾平凹一脸虔诚,红红的火焰照耀着,待纸烬灰灭,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此时正有一村人路过,不由得站住脚看了一阵子稀奇。
12月22日,贾平凹又要我去城里看看有没有韩俊芳来信。我去看后依然没有,便向西安市文联打了电话。韩俊芳接了电话,我问她收到没有收到贾平凹的信,韩俊芳说收到了。我又问她给平凹写没写信,平凹一心等她回信呢。韩俊芳说她未写信,因为文联王书记去大荔,说平凹已离开大荔,她就没有写信。我又跟韩俊芳在电话里谈了一会儿,告诉韩俊芳贾平凹情绪很坏,天天都在盼她来信,是不是双方冷静下来的时间不要太长?希望现在就能给平凹一个肯定的话,让他吃个定心丸。韩俊芳说她头脑现在很乱,根本考虑不到这个问题。她要我捎话给平凹,让他大胆地朝前走……我回家后向贾平凹如实转告了韩俊芳的话,贾平凹一下子急了,说是要到户县去,在那里跟俊芳联系方便些。
贾平凹要离开大荔去户县,并非大荔生活条件和写作环境不好,完全是因为和韩俊芳联系起来不方便。这就说明贾平凹是急于要复婚的,在大荔期间的种种表现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孙见喜各种版本的书中关于贾平凹婚变过程的叙述,自始至终都没有讲到贾平凹急于复婚的情形,却不知从哪儿得出这样的结论:“1993年2月以后,在朋友们的劝说下,平凹同意复婚。”只此一句没有前因后果无根无据的结论性语言,彻底改变了贾平凹在婚变中的被动地位,成了贾平凹想离婚,要离婚,不愿复婚,而后勉强同意复婚,最终没有复婚。我曾经就孙见喜写的这句话问过贾平凹:“咱们那天晚上在户县计生委楼上你就说要复婚,大家都认为关键是说服韩俊芳。怎么孙见喜却写成1993年2月以后,过了三个月你才同意复婚?”贾平凹气愤地说:“他啥情况都不知道,净是在那儿胡写呢!”
贾平凹在“宴宾楼”饭店给张凡和经理写过字后,有几个朋友就 向我说要贾平凹给他们也写幅字,我推说顾不上,随后有机会再说。我想着贾平凹一肚子的烦恼,哪里还有心思写字?临去户县前一天,贾平凹却自己提出来,说来大荔打扰了那么多人,也没啥回报人家,留幅字作个纪念。他让我弄点纸笔墨汁来,该写的都给写了,免得让我事后为难。那时候贾平凹书法不像后来那般值钱,我就去大荔县供销联社找主任薛印印,买了一刀宣纸和笔墨。东西拿回来后,贾平凹立即就在二楼我的大书房里写了起来。
1992年冬,贾平凹在大荔写字,身上穿的是健涛的羊皮毛马夹。
贾平凹问我都给谁写?我除了已经提出索要者外,想着可能还有谁对书法感兴趣的朋友,一一报出名字来,每人一幅,总共有20多幅。贾平凹提起笔来,或是一句名言,或是一首古诗不停地写。我在旁边帮忙,写好的字摆了一屋子。直到最后我再想不到还要给谁写时,贾平凹才说要给我好好地写上几幅。
我对书法艺术一窍不通,那时候对贾平凹的字也没有什么兴趣。贾平凹问我写什么,我说你想写啥就写啥,随便。贾平凹过去在西安给我写过几幅字,最早的一幅是“天之上地之下吾开眼尽见也”,似一句狂话;后来又有一幅“读书不甚解,习文忌随它,心静乃生神,观察于太极。人有天马行空志,文则强横霸悍气”,说的是读书写作,写在那种白布画卷上。此时,贾平凹见我没有特殊要求,便略思片刻,又写下代表他艺术思想的一段文字:“入则金木水火土之内,出则金木水火土之外,形上形下建构艺术世界也。”随后,他又说为我题写个书房名,我想了想说那就叫“静心阁”吧。他写完后似乎一时性起,又写了一个很大的“龙”字,紧旁边写了我的名字“马剑涛”三字,把“龙”字与“马”字连在一起寓“龙马”之意。还写了“吃菜吃发菜,装米用高升”一句戏言。最后,他写了一幅“天马行空”四个大字,觉得没有写好,又接连写了几幅。其他几幅都写有我的名字,唯独这一幅没有写我的名字,说将来也许还能卖几个钱。直到我都觉得有点烦了,贾平凹方才作罢。字写好后没有章子,贾平凹在一张纸上画了“平凹”二字的图形,我又去县城专门刻了枚书画印章,拿回来后一一在写的字上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