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一同被公审的还有三四十个人,都挂着牌子,写着“抢劫犯”、“杀人犯”等字样。示众队伍由武警押着,从看守所步行到蒲城县公安局门口。韩杰在队伍里一直努力昂着头,直到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小学同学白鹏。
从白鹏的口型,韩杰看出他在说:“你怎么了?”韩杰用口型跟他说,没事儿,然后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那时才16岁,挂了个牌子,‘抢劫强奸犯’,在大街上游行。8点钟开始,游了一上午。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白鹏回忆称,当时围观的足有几百人,他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韩杰,“很瘦小,跟小孩子一样,穿着件黑棉袄和家里做的棉鞋。两个武警押着,双手铐在背后,胸前挂着个牌子。”
被无罪释放后,三少年被“围观”的人生仍在继续。
“你现在去兴镇街道打听‘韩杰’,都知道是卖豆芽菜的老韩的儿子,抢劫强奸,蹲监狱了。”韩杰说。据说,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当时蒲城县附近老百姓都在讨论,已激起“民愤”。
刚回来那段时间,别人跟韩杰打招呼,说的都是:“你放出来了?”还有人猜测,韩杰能出来是不是因为家里给法院塞钱了。韩杰有时想,要是没出这事儿一家人现在肯定还在兴镇,没准都能买新房子了。他们家1995年就搬到了兴镇,爸妈在镇上卖豆芽菜,生意很不错。出事儿以后,韩杰的父亲天天被人说儿子怎么回事,没办法做生意,就把房子一卖,又搬回了老家蒲城县三合乡。
马云平的父母现在仍在兴镇,每天在街上卖醪糟。“我们不能不做生意,还要养家糊口啊。为娃这事都花了一万六千多块钱了。”马云平的母亲杨月芹说。
除了刚放回来那年春节外,马云平这几年都是在外面过的年。杨月芹希望马云平能待在家里,“娃在外面打了几年工,都挣不够回来的路费。但他就愿意在外面,不愿回来。”
韩杰也盼着离家越远越好。2005年春节刚过,韩杰就去了山东威海打工,从小生活的兴镇,他是再也不会去了。“以前的朋友,就算见了面人家也当不认识你。”韩杰停了一下,“我也当不认识他们。”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抠着鞋子上冒出的线头。“那是我的伤心地。”
2010年12月21日,记者约韩杰的同学任晓辉见面采访,任晓辉带来了一个朋友,经介绍,竟是一直无法联系上的马云平。马云平告诉记者,他刚从榆林来到西安,现在在西安一个小商品市场拉货。
聊了一个多小时,马云平似乎总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说每一句话之前,都要停顿好几秒钟。他说,这案子对自己影响太大了。但问到细节,他却总说“忘了,真的忘了”。
对于赔偿,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名誉真的能恢复吗?”马云平沉默良久,轻声地问。
李文龙把自己现在的状态概括为“混社会”:车开得横冲直撞,时不时将头伸出车外,冲着行人叫嚷;常年住在宾馆,经常通宵玩麻将,然后睡一整天。他手上刺了只蜘蛛,身上还刺了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