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一串转折。齐红果真在车上查出了插卡式窃听器,还看到了一张前所未有的扭曲的脸,“突然间给你的感觉是皮肤都皱起来了,就好像突然核武器爆炸,被辐射到了。”二十多天后,他找到齐红,严肃地说:“我承认,我有两个情人。我马上终止交往!”
可是,他为什么要特意向齐红交代呢?我想齐红也会有这个窘迫的疑问。在其他场合,有人冲他惊呼,老子没有贪污!有人还得表演出冷静。但齐红并不是愚蠢的观众,他当时就想,为什么你的反应变得迟钝而神情忽然恍惚了呢?
至于那位风度翩翩的朋友,他记得自己只是难为情地回答,“这是你的私生活问题,如果她们让你感觉很美好,或是充满了激情,你仍然可以继续……甚至你都可以忘掉有过我这个朋友……”齐红叹了一口气,补充说,“那是他的自由。”又继续讲起了一名局长的故事。
与“厅级”不同,这名局长迅速接受了结果,并断定:情人装了窃听器。随后他和情人果断分手。
“太厌恶了,”再提起此事时,局长仍咬牙切齿。听多了石榴裙下栽跟头的故事,他甚至怀疑起情人的背景,“是不是被谁安插在身边的?是不是被利用了?”压抑和不安之感,长久笼罩着他。
此后,齐红看到了更多。当场大骂某人是狗背后捅刀子的,心脏病发作而惶惶不可终日的……齐红赶到医院,看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却不能主动发问,也不能劝导,谁也不愿把问题戳破。
那些没检测出问题的幸存官员呢,能松一口气吧?可不!他们忧心忡忡,成天怀疑,是不是检测设备不够先进啊?
“要不要告诉他呢”。慢慢地,当齐红检测到窃听偷拍器,他都在心里犹豫一番—— 不说,不知他们会走上哪条路?我不愿看到凄惨的事发生。说了,看到这么多的表情,得病的,沉默的,我还得去安慰他们。但安慰的话也没法说,总不能问你做了什么你交代吧你捐了吧?”
还有隐约的怀疑眼神——你这样给我们检测,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目的?啊?
身不由己
不可避免,“凄惨的事情”发生了。查出窃听器一周后,他的一名朋友(国有资产管理部门的主任),因涉嫌受贿,被双规了。
在齐红的描述中,这位主任讲原则,待人和气,厌恶亏欠他人,是吃顿饭都要抢着买单那种人。他提出帮他检查检查。因为,“他在工作中不容易跟坏势力同流合污,又处在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很多势力包括他的上级很难通过他来获得更多利益”。
当时,齐红就对他说,你很容易被看作危险的异己分子,一块利益集团的绊脚石。对于这一警告,“主任”只是再次强调“原则”的重要性。
然而,与这反应不相匹配的是,当看到齐红从办公室的台灯揪出窃听器后,他陷入了沉默。
“不是愤怒而是沉默,”齐红用尽管看透世事依然失落但其实也没什么的口吻。他曾反复琢磨其中意味,直到再次见到了他。
那时“主任”已经在监狱了。“只收过一次钱,就出事了!”他愤怒又哀怨地断定,窃听是一个预谋,行贿是一个陷阱,为的就是除掉他!
一切都已不可挽回。齐红说,那次见面,他得知,仅在拆出窃听器一周后“主任”就出事了。他还说主任之所以受贿,是因顶不住压力,是因他意识到一直都没与局长一致,而惟有一致,才能让上面和下面的人顺畅地“办事”。因而“主任”后悔了。并不是后悔受贿,而是“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堕落,和他们一块。这样能不能查出我还很难说,因为大家都会互相掩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