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杨贤博)春节的氛围在村子里淡漠了下来。很少听到鞭炮的声音,去城里打工的人开始了西移,车子总是满满的驶出大山,路上依然有等待坐车的人,在风中缩着头,张望着,等待着。
河床并未褪去面上的一层结冰,水在下面无声的流动,地里多了粪堆儿,那是勤快的人,早早的把积攒了一年的粪土往地里送。
天色灰蒙蒙的,风吹来,有零星的雪花在风中飘动,却没有成片的落下,年前的积雪在山坡上随处可见,一只饥饿的山鹿,从坡地上跑了下来,越过河冰,跑到了农户梁子的家中,发出沙哑的鸣叫,梁子并没有做出仁慈的救助,一只饥饿的山鹿,成了梁子一笔意外的收获。
国道上有人在奔跑,传来急切的呼喊声,再是听到麦蓉的哭声,哭声来得突然,街镇上人多了,三个五个的在一起议论着,叹息着麦蓉的命。
麦蓉的孩子死了,在十分钟前,孩子还在麦蓉的面前,突然间就死于车祸。残酷的现实摆在了麦蓉的面前,她哪会相信这一切都会是真的?但的确是真的。麦蓉结婚十年,十年里坐了六个月子,第一个月子是个男孩,却死于“脐带风”,后来连续坐了四个月子,生了四个女子,四个女子,麦蓉经管了一个,其他的三个都送了人,那年月计划生育紧张,麦蓉唯有的两间瓦房,被乡政府干部上房揭了瓦,结婚的家具被抬去变卖,作为罚款。麦蓉死了心要为男人生一个儿子,东躲西藏,过着不是日子的日子,终于熬出头,有了儿子,麦蓉的日子就有了希望,先去做绝育手术,再是把房子用玉米秆子蓬起,遮挡雨漏,改造了的厕所做了灶房,生活很是艰辛,但麦蓉心里变得踏实,结束了十年来为生儿育女受尽的折磨。
她开始做豆腐,做豆腐是苦活,麦蓉能够吃苦,再累也不叫苦,镇子上每天起床最早的人是麦蓉,四点多的时间,就听到她打黄豆机子的声响,再是水桶、瓢盆的声音,天亮时分,麦蓉的豆腐已经摆在了街道,打开的豆腐热气腾腾,五六头生猪已经张开大嘴吃着豆渣。
两年多的时间,麦蓉的房子换了瓦当,豆腐依然在继续做,在镇子上成了牌子,吃豆腐的人都找麦蓉,很多的时候,她一天做两座豆腐,在日头好的时候,晒出黄亮的豆腐干子,再到后来,麦蓉买了豆浆机子,每个早上,都能看到她站在校园门口的身影,等待着学生的下课,一杯豆浆一块,麦蓉的一篮子豆浆很快卖完。
这是最辛苦的女人,也是最勤快的女人。她几乎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本事的女人,只会做豆腐,只会用豆腐来改变日子。十多年的时间,不管春夏秋冬,再热再冷,她都坚持着做自己的豆腐。起早贪黑成为了一种习惯。看着不大听话的儿子长得门扇高,她欣慰她的付出,她省吃俭用,喂猪、卖豆腐攒了好几万元,她谋划着给儿子盖房子娶妻子。麦蓉过的很苦,从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裂纹都遮掩不了她内心深处的踏实与坚强。
长大的儿子虽然多有不听话的时候,不好好上学读书,麦蓉并不在乎这些,她说只要健健康康成长就行,两年多的时间,儿子在西安闯荡,很少回家,也很少的问候自己,过年了回来了,给麦蓉买了一双鞋,麦蓉从心里高兴,感觉自己的辛苦有了回报,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麦蓉几乎把自己在生活中经受的折磨、吃的苦全部忘掉,脸上流露着少有的笑容。她依然起早贪黑,做着属于自己的豆腐,她总害怕别人来买豆腐而自己没有,是一份罪过与不安。
鞋子没有舍得穿,如今更成为麦蓉终生的痛。她抱着那双鞋子哭得死去活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孩子走出去也就十多分钟,生命就结束了。
孩子走了,不管麦蓉怎样的哭,也无法挽回孩子的生命,她疯一般的情形让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现实是残酷的。时常的深夜,听到麦蓉的哭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凄惨和绝望。
日子恢复了平静,人们依然如往常一样干着自己的事。再听不到黎明豆腐机子的声响,校园的门口没有了麦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