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主政国民政府时期,曾派蒋百里考察南北防务,从山东、河北、山西、河南到湖南、湖北、广东,以应对可能的国家战争。蒋介石还委托蒋百里到庐山,为暑期训练班的各省高级将领授课。1936年底,蒋百里从欧洲考察军事回国,飞赴西安向蒋介石汇报,他对蒋说:“我刚从国外考察回来,消息比较灵通。目前日本海军和陆军为侵华而互相争功,日本天皇已秘密接见过陆军大臣,看来明年(1937年)一定会大举入侵我国!”
蒋百里的识见、预言几乎是惊人的准确。1923年,蒋百里与龚浩回北京。途经徐州,蒋忽然若有所感:“将来有这么一天,我们对日作战,津浦、京汉两路必被日军占领。我们国防应以三阳为据点,即洛阳、襄阳、衡阳。”龚听了这个神话般的怪论,觉得蒋太敏感,自忖“将来中日两国开战,无论怎样,我们的半壁江山不会沦于敌手”。
很早的时候,蒋百里就对梁漱溟说:“吾知中日之战,势不能免,胜败之分,一在械,一在人;论械则我不如敌,论人则我多于敌七八倍。然今日军事在民众总动员,而将士不过十之三。我国系农业社会,凡农民欲以民族主义动之不易明了,惟欲破坏其所据乡村,则彼以生命相搏,故欲君于教育中注重乡村……”1937年,他跟梁漱溟谈起中日战争时说,中国军民应“控制山东高地与山西高地”、“坚守一些山区不放”。因为单靠中国自己的力量无法抗得住强敌,大半国土皆要沦陷而不能守,那是没有问题的,抗且抗不了,要战胜它就更有待国际大势的变化不可了,所以需要西撤,待机反攻,合盟国之力以求收复失地。但单是靠他人,而没有“求诸己”的一面,那怎么能行?须知反攻战胜敌人的主要条件仍然在中国人自己。他似乎看到了持久战、敌后游击队。
曹聚仁则提到一件事:“有一天,那是‘一·二八’战后的第三天,2月1日。他和我们在一家咖啡馆喝茶,翻开那天上海版的《每日新闻》,头条新闻是日本陆相觐见天皇的电讯。他沉吟了一下,对我们说:‘2月5日早晨,会有日军一师团到达上海参加作战了。’他何以这么说呢?他说日陆相觐见天皇的意义是报告日军正式出战。依日本当前的运输能力,三天之间,可运输一个师团的兵力——四万战斗兵及其装备到上海,所以他估计这一师团,5日可以投入战斗。(后来,他把这一估计,告诉了蔡廷锴将军。)果然,‘一·二八’战役,日军的第一场反攻是从2月5日开始的,他估计得非常准确。”
但这样的天才却只能做了一个大时代的旁观者。蒋介石虽然器重蒋百里,但从不授予他兵权。1938年秋,蒋介石任命蒋百里为中国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代理校长,仍由自己兼校长。在军阀、枭雄争胜的时代,英雄无用武之地,几乎注定了蒋百里的个人悲剧。他赶上了西安事变,跟蒋介石一起做了张杨的阶下囚。张学良想派个人去南京接洽停战,又怕南京不接受,问计于蒋百里。蒋问:“这里的人你最讨厌谁?”张学良回答:“蒋鼎文。”蒋百里说:“那就让他去。”南京很快停火。牛刀小试只是做了一次参谋顾问的角色。
在那样的时代,蒋百里只是一个象征、点缀,更多的时候只能做一个宣传员,但这一工作他也做得极为出色。比如他从民族特性上劝导国人乐观,他说,中国民族夙非以武力见长,民族历史不以武功著称;但每从自卫上发出力量来,亦能战胜强敌,也就是说中国不能打侵略战争,而长于自卫。抗战初期,国民军队节节败退,形势万分危急。蒋百里在1937年秋冬撰写了《日本人——一个外国人的研究》一文,断言日本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他说:“日本在极小一块空地中,常能布置出十全的庭园山石,这个想象力很大的日本民族,悲剧性地自造了一个国难,以为悲壮的享乐本来是一个理想的阴影,现在竟变成了事实的魔鬼。日本的厄运,实在是爱国志士造成的啊!”文章结语写道:“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文章轰动一时,激励了无数人的抗日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