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时报记者 李栋
“昨日傍晚，一架诺基亚飞机在2014米低空飞行时坠毁，机上12500人无人幸免。诺基亚董事会指责飞机失事为恐怖分子埃洛普所为，而埃洛普则回应是诺基亚董事会咎由自取。微软发表声明，诺基亚飞机从未进入微软领空。”
离职日，诺基亚员工的微信群中，却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这则不合时宜的笑话，恰恰道出了大部分诺基亚员工的心声——微软花了近9个月时间整合、兼并诺基亚，但实际上两家企业从未走近过，只有在这次的大裁员中，才总算有一丝交集。
激进诺基亚员工不满被裁
8月13日，杨宁(化名)将自己的工作证端正摆在桌子上，拍下了离职前的最后一张照片。这张陪伴他15年之久的诺基亚工牌已经发黄，不过上面系着的印有微软Logo的带子却是崭新的，这看起来多少有些突兀和不协调。与大多数诺基亚中国的员工一样，杨宁的邮箱、办公室座位牌等都已被打上了Microsoft标识，但除此之外，他们几乎从未感受过微软的存在气息。
“我们不属于微软。”杨宁低沉地说道，他在诺基亚手机部门做事，在微诺合并后的近9个月时间里，具体工作并没有任何变化，和微软也几乎没有业务来往，甚至连微软办公平台都无法访问——按照一份内部邮件，诺基亚员工要等到2015年，才能登录微软内网使用办公平台。
42.4公里，这是中关村的微软大厦到亦庄诺基亚绿色大楼间的距离。在过去9个月的时间里，双方的员工几乎从未谋面，直到此次裁员期间，才有了第一次正式的接触：交接工作、移交资料、大大小小的离职会，逐渐有微软高管来到亦庄，接收工作、做思想动员，同时招聘部分优秀的诺基亚员工到微软工作。
但诺基亚的员工对微软并不领情。就在N+2离职方案公布的当天，诺基亚员工的QQ群里炸翻了天，不少员工义愤填膺，要和管理层当面对质。
随后，在亦庄总部召开的沟通会上，一楼大厅被诺基亚员工挤得水泄不通，现场员工数度声讨微软的裁员，会议被打断数次。群情激奋下，一部分诺基亚员工将前来招聘的微软技术部门负责人、人事轰下了台，并发表了一份表达抗议和愤怒的“战斗檄文”。
东莞丰厚离职赔偿让工人满意
事实上，这波裁员风波远远未结束。继去年裁员数百人之后，7月23日开始，位于东莞的诺基亚分公司开始了再次瘦身，关闭掉位于东莞的工厂。不过二次裁员非常顺利，在员工中间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弹。
一名东莞诺基亚员工对记者表示，公司目前出台了一个VRP自愿离职计划，并执行N+2补偿措施。与北京一样，东莞员工可以按照工作年限乘以月平均工资领取补偿，并获得2个月的基本工资，同时还能提前领取到2014年终奖(相当于一个月基本工资)。
据悉，在东莞公司的3000多名员工中，其中2000人是一线生产工人。目前已经有1200名工人报名自愿离职，并且有500多人办理完手续。这次大规模裁员得以顺利实施，跟东莞公司给出的丰厚补偿有很大关系。“按照这个离职计划的算法，一个工作满6年的诺基亚工人，一次性能够拿到3.6万的补助，这比过去一年的工资还要高，工人们也乐于接受。”该员工表示。
微软内部人心惶惶
微软内部也在遭遇阵痛。此次裁员期间，美国微软总部几位代表直飞北京，前来接收部分诺基亚部门的工作和专利。当时，北京诺基亚员工问他们：“微软美国那边怎么样？”一名微软代表不冷不热地回答道：“还不是被你们害的！”
这个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现场的诺基亚员工摸不着头脑。诺基亚中国员工其实不知道，对于微软员工来说，他们担心，诺基亚成为导火索，将裁员潮波及到他们自己身上。
从熟悉的数据中，可以看出一丝端倪：微软正在展开裁员1.3万人的行动，大多数裁员行动都将在未来12个月内全部完成，裁员总人数最高可能达到1.8万人，其中1.25万名被裁员工将来自于诺基亚设备和服务部门。而一个被忽略的数字是，此次大裁员还波及微软云服务、社区支持部门，初期裁员规模接近千人。
“现在是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成为下一个。”一名微软员工对记者表示，虽然微软被裁员工规模并不大，但涉及到包括社区支持、云服务在内的各个非核心部门，这使得微软其他部门也开始人人自危，担心被此次裁员所波及。同时，在大多数微软员工的理解中，诺基亚是此次裁员的导火索——借此次裁掉诺基亚功能机部门的机会，新任的“少壮派”CEO纳德拉开始对臃肿的内部进行清理，之前美国微软总部代表的反应，也就在情理之中。
被惯坏的，还是被误解的？
“开了几年了，生意从来没这么好过。”亦庄工业区里一家饭馆的老板感叹到。
这几天，围绕亦庄的诺基亚绿色大楼为中心，方圆1公里内的宾馆和饭店生意爆棚，几乎所有的房间和包厢都被预订一空。这些神秘的客户中，既有来自阿里巴巴(滚动资讯)、百度等互联网企业的招聘主管，也有华为、海信等手机厂商的部门负责人，他们闻风而动驻扎在亦庄，准备下手挖人。
“每天都有七八个电话，问找好下家了没有，愿不愿意去他们那里上班。”一名诺基亚投资部门的管理人士告诉记者，最近他和同事几乎每天都会被各种电话、短信轰炸，对方纷纷开出涨薪80%~180%不等的价码，有不少公司甚至派出人事主管飞到北京，光明正大的挖人。
“被惯坏的”、“养尊处优”、“不愿意加班，要求多”。一个反面是，随着诺基亚裁员潮的进展，其具有北欧特色的企业文化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同这几个词语一样，它们成为了外界贴给诺基亚员工身上的定性标签，甚至成了不少猎头们的共性认知。
“不愿意加班，提出的要求又多，要不是因为安卓热门，都不会有企业和猎头过去。”北京一家通信业猎头公司负责人直言，除了诺基亚部分做手机硬件的老员工和入职没多久的新员工外，业内普遍对诺基亚员工的素质并不看好。但在诺基亚内部员工来看，这些外界的指责更像是“莫须有”。 得益于北欧企业宽松的企业文化，诺基亚北京总部也是轻松的工作环境和温文尔雅的处事方式，这使得许多员工都将诺基亚作为第二个家，并以拥有如此一份稳定的工作为荣。
“不就是不用996加班吗，怎么成了养尊处优了？”杨宁反问道。“诺基亚北京有非常优秀的工程师，每次项目上线都是夜以继日的加班，也没所谓的养尊处优。尤其是这次被裁掉的手机部门，如果独立出来都可以做一个新品牌手机了。”
“眼见公司一年又一年的入不敷出，一次又一次的决策错误，一层又一层的人浮于事，我们过去几年的辛勤汗水和不眠之夜，现在看来不过是把泰坦尼克号上的椅子摆得更整齐，自己最后也进冰海泡了一遭罢了。”一位诺基亚中国区管理层无奈地说道。
但对更多的诺基亚员工来说，习惯了北欧企业舒适的工作风格，与国内互联网公司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格格不入。如今已经四十出头的杨宁，并没有选择互联网公司的高薪水，而是和几个志同道合的诺基亚同事一起，计划创业做智能硬件，这或许是个更好的归属：“坦白地说，国内百度、360、阿里等互联网公司，普遍流行的996式工作制度，诺基亚员工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而创业相对来说束缚更少。”
安卓机，貌合神离的产物
虽然这两家企业有很高重合度，两者有着共同的手机硬件、开发者支持等部门，但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
在北京亦庄的绿色大楼里，有诺基亚2000多人的研发团队，这里几乎包揽了诺基亚所有功能机的研发，也承接了部分Windows Phone智能手机的开发。工程师们不仅做出过热卖的“神机”1050，也研制过Lumia720、520、920T、1320等前卫手机。
但尴尬的是，被寄予厚望的WP智能手机并没有给诺基亚贡献多少利润，业务规模也长期不见起色，于是诺基亚开始自力更生，将宝押在了中低端机和安卓上。
“安卓手机长期以来在公司内部都是机密。”一位诺基亚手机软件管理层人士告诉记者，长期以来，这项计划一直处于保密状态，甚至部分员工在看到NokiaX发布的消息后，才知道内部已经在做安卓机。不过这更像是被微软逼出来的无奈选择：诺基亚追求手机终端盈利，但WP又是诺基亚“唯一”的智能机平台，所有中高端机型都要符合这一战略，所以诺基亚内部只能在WP价位无法达到的低端产品上尝试安卓，售价550元的NokiaX就是该背景下妥协的产物。
“现在看来，把功能机部门买过来，其目的只有一个：消灭它，消灭这个竟然敢做Android系统的中低端机部门，即使它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盈利！”杨宁的心态，颇能代表一部分诺基亚员工的看法。在这次的裁员中，他所带领的部门未能幸免，这个包揽了硬件、结构、软件、交互的团队，曾参与过多款诺基亚明星手机的研发，也被诺基亚各级领导在不同场合、不同方式鼓励：微软需要你们、需要安卓，但这次却被“一锅端”，这被认为是公司对他们最直接的背叛。
但一名资深微软手机部门前负责人对此说法并不认同，他此前一直负责微软Winodws Mobile智能机研发，也与诺基亚合作参与WP终端工作。在他看来，诺基亚X系列的安卓机，不像很多诺基亚员工想象的那样，是能够拯救诺基亚的希望，其不过是诺基亚高层用来向微软施压的工具，“目的只是为了引起微软重视，在WP系列手机上投入更多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