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系的另外两户还在沟垴上。我们继续沿着沟边向上“检阅”这整齐的梯田,一起拉家常的鲁姓老汉也跟着我们往上走,原来他家住在最高处,他家当年从山梁上搬迁到沟垴,现在老伴去世了,儿子在铁矿打工,在下梁新城定居。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和孩子住在一起,他向我直摆手,我问是不是儿媳妇不高兴?他说不是,是他自己不习惯住整天锁着门的楼房,不爽快,受不了。
走过几级梯田,遇到一个正在挖地的老汉,地边堆着大堆的小粪(猪牛圈粪),准备点苞谷。老人掏出纸烟,我们都不会抽,只有鲁老汉和他一起抽。冬春天旱,老汉挖过的土地,土壤水分不足,看来前天的春雨也没有多好的墒情。
再上,到了叉沟口,鲁姓老汉回家走左边沟,我们要去的是右边。拐进小沟几十米远,到了廖道姣家,遭遇铁将军把门。支书带我去邻居廖道敏家,这一家夫妻二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在他们的房内,我看到令人心酸的一幕。一个坐在没有轮子的“轮椅”上的人,四肢腹背都被布带固定着,椅子下放着便盆,室内气味那就不用说了。支书说“轮椅”上坐的是这对夫妻的儿子,七岁时患脑病瘫痪,多方治疗没有效果,如今已经25岁。他父亲说19年来每次吃饭都得父母一口一口地喂。这孩子早已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如今虽有合疗,父母也对治疗结果失去希望,在没有能力送医的情况下,就这样耐心地伺候着、陪伴着已经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残疾儿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法打工,无法走向外面的世界,这家人如何脱贫?支书说目前三人都享受低保,村里每年能照顾的政策全都向他家倾斜,像他这样的贫困户可能只有依靠社会保障兜底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怎样一种精神让他们坚持?父母为了子女,可以放弃一切外出的机会,在村里一户户移民搬迁的浪潮中,为了瘫痪的儿子,选择在此坚守,这是怎样的仁慈和善良。再想想沟里那些年轻人,又有谁能为老人做出如此的牺牲?有的儿女一年回家看望一次父母,有的几年也不回家一次,除了血缘关系,似乎没有什么联系。
从廖道民家出来,顺沟再上行约一里许,来到鲁兴周家。老两口都在家,见我们上来,热情地又拿核桃又拿苹果。老汉70岁,老婆69,一个儿子落户蓝田县(入赘),女儿也嫁到汤峪附近。说起孩子养老的事,还是去年9月老汉摔跤受伤时,孩子们回来看望,平时也难得一见。老两口都替孩子着想,说孩子现在家庭负担重,自己能动弹不想给孩子加负担。这是一个两户人家的院子,一家已经搬迁。我没有看到一只鸡,看到这么大的院子,我建议他们养土鸡,老人说没有养鸡是有原因的,说养在屋里鸡会把屋里弄脏放在外面山上有野猫咬,再说家中没有多余粮食养。再一个原因是老两口身体不好,经常得去医院,一走就没人喂鸡了。他们家的灶还是我记忆中儿时那种古老的土灶,没有烟囱,黑乎乎的泥巴灶台。女主人不好意思地说,一直想换成水泥灶台,给儿子说,儿子说没必要换。老汉说如果能帮他搞到水泥,他真想贴上瓷砖,支书说水泥有机会可以给你,你怎么弄得回来?(新修公路便道到他家至少也有二里,都是山道,没有劳力如何运水泥和沙子?)
这几日山花烂漫,蜜蜂飞舞。这条沟多数人家养有蜜蜂,鲁兴周家也有两笼蜂。我看了他家的蜂蜜,绝对纯净,没有污染,问了价格,多在45元至50元一斤。他说沟里几乎家家都有,一年收获10到20斤不等,这也是他们的副业,只是数量难以扩大。
返程途中,遇到廖道姣的女儿在地里拔草,她说她妈最近身体不好,她接到她家去了。廖道姣今年73岁,她生育有五个儿女,两个儿子一个到银碗村当了上门女婿,一个十几年前在外面矿山打工死于事故;三个女儿两个嫁到山外(关中),身边只有一个嫁得最近的女儿还能时常照顾她。听她这个女儿说,在外面生活的那几个日子都过得紧巴得很,几乎没有能力给妈妈生活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廖道姣老人这种情况怎么办?搞产业显然不可能,五保她不符合条件,我想方便时与她的孩子们联系,说说老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