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猪的人家自然要喂鸡。饿了就啄几口主人撒在地上的包谷米米儿,不饿了就大大方方地在田舍间游荡,一会儿又扑棱棱飞到房前屋后的柴草堆里,嘎嘎地叫着,又下了一只蛋呢。女人却懒得找,等家里存的鸡蛋都吃完了,就到草堆里扒一窝,新新鲜鲜地窝在一起,少则六七个,多则十几个,一兜喽用围裙包回去,装进陶瓷瓦罐里,过一个夏都不坏。十里沟的女人们,便天天守着这些鸡啊猪啊,围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安静的像山里的草一样,一年一年绿了黄黄了绿,却总也不显老,十里沟的光景天天泡在沟里洗,干干净净的,哪里舍得让女人留下一丁点儿痕迹。家里有女人守着,这天南地北撵着人民币奔波的男人们,心里才有个念想,有钱没钱年底都往家里赶。于是腊月里的集市是最忙的,骑着车开着车,轰隆隆将女人们带到宽坪街上,肉啊菜啊都在自家地里长着,花花绿绿的商店就不进,专门钻各种专卖店,给娘老子和老婆孩子们买品牌衣服。临近过年的时候,男人们总要抽个一天两天时间,带老婆进县城逛逛去,女人天天穿布鞋都穿腻了,专程给女人买一双高跟鞋,让女人穿着高跟鞋走在铺满青石的小路上,听那叮当叮当的响声。
等到过年时节,十里沟就更热闹了。喂了一年的肥猪年前请杀猪匠给杀了,轮流吃过杀猪饭,然后各自回到家里腌成腊肉太阳底下晒的黄亮亮的,能吃一年。那些能下蛋的、不能下蛋的鸡,却都舍不得杀,能下蛋的下蛋,不会下蛋的还会打鸣呢,不会下蛋也不会打鸣的就留着图个吉利嘛。鸡年大吉,这十里沟的人们,便围着一大盆火,红红火火地,看着春晚喝着酒打着牌闹哄哄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