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趋势,我在国际货币与金融委员会(IMFC)的会上也讲到,现在经常项目顺差与GDP的比例在不断减少,而且趋势非常明显。有人说是危机带来的周期性因素在发挥作用,未来中国的顺差还会反弹,但反弹的高度会有所降低。而我们自己预测,可能还会继续下降。
这么多年的经验表明,全球存在不平衡,大家已经知道有一些做法可以去调整,有一定的经验。同时要相信市场力量,市场对不平衡问题往往有其内在的纠正力量。对于比较大的不平衡,一般都需要一个相对渐进的纠正过程,想要很快就改过来,恐怕也不太现实。例如财政赤字问题、主权债务危机问题、银行监管问题等等,发达国家也认为需要渐进的调整过程。
未来还会不会有不平衡?肯定还会有。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反而是相对的,总会出现不平衡。如果出现大的不平衡,纠正的力度也会增大,但要花时间。仅仅凭某种预测来断定应该怎样去调整,恐怕太武断了。如果预测本身得不到公认,那也就是说说而已。
日报:对,但是美国人一般会用IMF的预测来说事。大家认为 IMF相对会独立一点、公正一点。现在IMF降低了中国经常项目顺差与GDP之比的预期,直接相关的是怎么给人民币定性。按照他们以前的预测,中国的汇率是显著低估的,现在降下来他们的说法也会跟着变,但具体怎么变还在评估中。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会施加怎样的影响?
周小川:当然,相互之间会有很多讨论,但不一定会接受对方的观点,谁也强求不了谁。对同一指标会有多种不同的预测,用某一种预测的数据去说明应采取的对策,是不太行得通的。
外储投资:
先给全球资产排排队
日报:对于欧洲未来几年的整体经济和金融形势,包括欧元的长期趋势,你的总体判断或预期是怎样的?
周小川: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欧洲出了问题以后,关键是应该加大改革力度,包括财政整顿、福利制度改革、劳动力市场改革等,经过一系列的改革,相信欧洲慢慢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也是我们所支持的,我们对欧元是有信心的。
日报:我们对欧洲的判断和我们怎么布局外储是有关系的。
周小川:目前看来,实际上全球到处都有风险。
日报:没有安全资产?
周小川:绝对安全恐怕没有,只是相比之下,谁比谁好一点、谁比谁差一点的问题。要这么看,方法论就出来了。现在有一些议论,特别是一些人一听到某些资产有风险就说“千万别投”,既然到处都有风险,就不能简单地回避风险。不敢投,就不要搞过多储蓄,就应更多地通过结构调整把过多的储蓄用掉。当然,人民银行一直不希望有过多的、不断增加的外汇储备,但既然现实情况是有那么多的储蓄,而结构调整又是渐进的,就必须面对风险,正视过量储蓄的风险管理问题。其中一些风险是会相互对冲的,另一些是互补的,由此可对外进行合理的多样化、分散化投资。同时,还是要更大地向民间投资开放,鼓励民间资本“走出去”,比如当前我们正在温州进行的金融改革试点。
对欧洲的投资也要这样看,把欧洲排在什么位置,这是个相对的位置。不能说大家的担心没有道理,都有道理,对欧洲的投资中有部分可能会有损失,但要百分之百排除风险是不现实的。我们要做的,是相对地排好队,尽可能认清风险,最后达到总体效果上的保值、增值。
日报:这里面最有意思的是相对的收益与风险。早期中国的外储大部分是美元资产,慢慢地往欧洲那边移,但是欧洲又出事了。如果综合来权衡,有没有一些微妙的但有一定趋势性的改变?
周小川:这个离了数学模型、离开了优化计算是没办法说的。风险需要量化,需要把风险因素最后做成系数、参数放进数学模型进行量化计算才能得出最优策略。然后还有个优化问题,最优选择是什么,总得靠数学模型。模型的优化计算还涉及到目标选择问题,优化的目标函数是什么?是单目标还是多目标?比如我们常说的安全性、流动性、保值增值,就涉及到了三个目标,那么对这三个目标各分别设置多大的权重?这些都必须靠数学模型才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