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岁月
在让大家看完了那一沓“证明”之后,杨发堂老人渐渐开始说话了,他断断续续为我们讲起了曾经那段艰苦的历史。
1941年,就在这个现如今僻静安详的村子,却是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在上演着抓壮丁的一幕。先是乡公所写个帖子,贴在墙上,谁家儿子今年可以去当兵,得送来,如果某年某月某日不送来,就将其家人抓起来。几乎很少有人将自己家的孩子自愿送去当兵,于是就成了随时随地抓人。白天村里的百姓见来人来头不对,就会提前跑。晚上,就有当兵的挨家挨户,前门堵后山守,或从床上按住,将绳子捆好,带走后扔在固定的地方。然后再抓下一个,抓完之后,用绳子拴着串起来。在这样的形势下,18岁的杨发堂也被抓住了。他们一群人被捆在二龙山附近的一个院子里,在一次吃饭时,其中一个被抓的人将稀糊汤倒在了抓人的兵身上,使得他们那一批被抓的人都逃跑了。但不幸的是,时隔不久,杨发堂又被抓去,这一次没有幸运发生,对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拿铁丝将两个人缠住,然后拿钳子拧紧,缠住的两个人就连吃饭和上厕所都一起,就这样一直绑了40多天。“当兵的就跟犯人一样,当时没有人不哭的。”老人说。
比绑更让人受不了的就是饥饿,一连几天都吃不上东西,每人每天只有两杯水喝,一同去的村里人在去宁夏的路上饿晕几次。有一次,他们走到了一条河边,大家疯子一般地扑上去喝水充饥,即使长官在一旁大喊着这水不能喝,味道苦。但大家谁也没有停止。“人都是拿命喝水呢,不喝根本受不了。”杨发堂老人说。后来到了内蒙古,终于能有一顿吃的了,老人记得他一天吃了12个饼,这才算是两个月多来唯一吃饱的一次。
杨发堂一去被分在了炮兵连,是在傅作义的军队。当时抗战已进入对峙阶段,老人所在的团只经历了一些小的战役,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老人的记忆力不是很清晰。他只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和战友去门外抬水,一颗子弹从战友眉头擦过去,自己站得偏后一些,子弹从自己的前方半米远处飞过去。“当时,我俩赶紧给长官汇报,部队连夜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那一次和日本的战役持续了两天两夜。”杨发堂老人说。后来回想起来,只是一点点距离的偏差,他或者战友就可能失去生命。那几个月中,经常会发生局部战斗和偷袭。每一次战役过后,和杨发堂同去的老乡就有十几人战死,杨发堂每次都要悲痛很长时间。杨发堂也常能记起许多士兵受伤致残,因当时条件艰苦,得不到治疗,痛苦呻吟的样子,那场景历历在目。“常常做噩梦,梦见战场,梦见战友,战争太可怕了……”这么多年来,有关战争的事情老人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也许他根本不愿记起,但刻在他脑海中的那惨痛的一幕幕始终无法抹去。
1948年,老人跟随傅作义的军队来到了北平,年底时他作为代表参与了北平和平解放的谈判。“当时广播中一直播的是,文化古城任何人不能破坏,为了人民的安定,不让人民受损失,两军不要起任何冲突。”杨发堂老人说。通过多方的努力,1949年1月21日达成和平解放北平的协议。22日,傅作义所辖八个军二十五个师全部开出城外,听候改编。1月31日,人民解放军入城,北平宣告和平解放,平津战役胜利结束。古老的文化故都北京及其全部珍贵历史建筑完好地得到保存,200万北京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免遭破坏。
后来,老人所在的部队跟解放军合编,当时可以自愿选择去留,老人因为考虑到家乡的亲人,决定回家报平安。“回来后,家里人非常欣喜,我妈抱着我哭了很长时间。”杨发堂老人说。
不老的老兵
原本想着,回家之后的日子能平静下来。虽然生活还是很艰苦,但在生死边缘经历过后,杨发堂把一切都看得很平淡了。然而,生活总是不如意,几年过后,他就被归为“五类分子”,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五类分子”是文革时对政治身份为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等五类人的统称。他们被排斥在人民概念之外,属于阶级敌人的范围。划归为“五类分子”就意味着被取消了基本人权,只能被动接受所有类型的处置而没有申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