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月,西北大学中文系招收第二期作家班学员,正在住院的贾平凹主动为我奔波争取。他从南郊的西安市传染病院到边家村的西北大学,事先跟负责报名的人联系,以推荐人的身份在我的报名表上写了很多好话,使我这个并不完全符合条件者报上了名。报名后他又带我去具体负责招生的中文系副主任刘建勋老师家里,把我称赞得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刘建勋表示,有你推荐还有啥说的。记得好像还给刘老师带了点小礼物,都是贾平凹掏钱买的。1988年9月,在贾平凹的全力帮助下,我终于上了西北大学作家班。
贾平凹过去与我个人之间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如此费力费心帮助 我让我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就想着买点特殊的物品表示一下感谢。此前我听贾平凹讲过,路遥写作时抽云烟、喝咖啡到底,稿费不够香烟咖啡钱。想着他肯定对好烟特别青睐,我四处托人通过省旅游公司特供外宾渠道,买来了“云烟”、“大重九”、“阿诗玛”各一条,那时每条价格分别是15元、9元、8元,送到贾平凹家里。贾平凹说你一个人工资,两个娃,还有个病老婆,我抽你这烟是造孽呢!这烟难买,我把钱给你。我再三推脱不要,他说不要钱就把烟拿走,我才不好意思地接了钱。
贾平凹下决心治疗乙肝,从1988年8月12日起就一直住在医院里。也许我那篇发表在1989年2月22日《作家报》上的文章中,呼吁改善贾平凹住院条件发生了一点儿作用,1989年3月,在有关方面的关照下,贾平凹转到西安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治疗,住在一人一间的干部病房。我读作家班后离开了《延河》编辑部,从借住的《陕西日报》渭南记者站站长在南环路东段报社家属院未住的单元房,搬到北大街青年路紧靠止园饭店我的朋友家空着的单元房里去住。作家班半天上课,下午两点后才到校,有很多空闲时间。地处北大街什字旁的西安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距青年路很近,我差不多三两天就去和贾平凹聊聊天。我们不聊文学,怕他因病停笔而着急;也不聊治病,怕他心里害怕。当时有一种说法,乙肝无特效药物和治疗手段,病毒感染后十五年转肝癌,肝癌更无法可治,三个月就到头了。贾平凹知道这种说法,心里一直很恐惧,常说他难过50岁大关。他35岁时去镇安感染了乙肝,到50岁刚刚15年。
我在大荔县做新闻干事期间,曾追踪报道过一位名叫刘合心的民间治癌老中医。倒不是我知识浅薄头脑发昏,相信全世界都治不了的癌症,一个民间老头子就能治好。那是因为全国有名的老记者新华社副社长李普和被称为当代杂文大家的曾彦修(笔名严秀)都明确表示肯定刘合心的治疗效果。曾任中国第一家电视台广州电视台台长和国务院港澳办公室官员的李普爱人沈容,曾在新华社《暸望》杂志上发表文章,记述了刘合心研究治癌的动人事迹。时任大荔县委书记李茂德全力支持刘合心,把其一家大小十多口人从河南伊川迁来大荔,开 办了诊所。我奉县委书记之命写过关于刘合心治癌的一系列文章,在各种报刊相继刊出和由电台制作专题节目播出,还在《延河》1988年第三期发表了报告文学《癌的克星》。我的一系列报道给刘合心带来了十分明显的经济效益,因而交情很深。刘合心1988年被西安市新城区政府引进到西安,直至现在还在西安市万寿南路开着医院。我在西安期间很多时间都住在刘合心家里,受到非常优裕的接待。贾平凹患乙肝后,我把刘合心用于癌症病人的扶正祛邪滋补药丸,拿过不少给贾平凹吃了很长时间。这种药丸以核桃仁、去皮枣仁为辅料,由很多名贵中药材配制而成,吃起来味道很好,价格非常昂贵,但却从来没让贾平凹掏过一分钱。孙见喜和何丹萌的作品中也都写到贾平凹吃这种丸药,却说成是李连成找老中医专门配制的。
贾平凹住院期间还是彻底断不了写作。一天,我又去了西安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贾平凹拿出几页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白纸,说是他写的一组小小说让我看。篇幅确实都很短,大概是治病间隙急就而成。我看的时候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五篇,有写儿子晚上发现死了的父亲爬在母亲身上,有写公公和儿媳没有怎么直接偷情却生了孩子。我大致看了一下后,说:“怎么都是神神怪怪的?”贾平凹问:“感觉不好?”我说:“不是,像《聊斋》,可不像《聊斋》那样一看就懂。”贾平凹说:“那就是没写好。”接着又说:“别人看了我写的东西,只要说不好,我就立马撕了重写。”我赶忙说:“那可不敢,我这水平差,说的不一定对。”此后,我再也不敢对看到的贾平凹文稿妄加评论。后来,以《太白山记》为名,包括我看到的几篇,总共25篇一组小小说发表,被称为新体志怪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