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 马 姜 通讯员 张 荣
黄战兵展示剪纸作品
黄战兵剪纸作品
6月19日晌午，丹凤县商镇街道的一间小商店里，剪刀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61岁的黄战兵伏在桌前，眉头微蹙，手中剪刀翻飞。红纸铺展，纸屑飘落。一株石榴正浮现于纸上，层层叠叠，籽粒饱满。
他剪得专注，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剪一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肩头，在这个皮肤黝黑、手掌厚实的男人身上，蕴藏着一份出人意料的细腻。丹凤剪纸，这门古老的民间艺术，正在他的指尖被一剪一剪唤醒。
丹凤剪纸历史悠久，在商鞅封邑古城出土的古砖瓦当上，能看到许多与丹凤剪纸风格和技法极为相似的纹饰。丹凤地处“秦头楚尾”，作为南北文化交会之地，这种独特的地理文化背景也孕育出丹凤剪纸独树一帜的艺术风格，既有江南的细腻娟秀，又兼具北方的粗犷大气。在选材上，丹凤剪纸题材十分广泛，既有福禄寿禧、山川树木、花鸟虫鱼，又有神话故事、戏曲人物以及劳动人民的劳动生活场景等。今年3月，丹凤剪纸成功入选商洛市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作为丹凤剪纸的传承人，黄战兵与这一门技艺的结缘，始于童年时代。那时，五六岁的他总喜欢往外婆家跑，不光是因为那里有糖吃、有故事听，更因为外婆手中的那把剪刀，仿佛能变出万物。“小鸡、小狗、牡丹……一张平平无奇的纸在她手中不过几分钟，便能化作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黄战兵回忆。
在黄战兵的印象中，谁家娶媳妇、生娃娃，总会来请外婆剪窗花、喜字等，她也总是笑着答应。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偷偷拿起剪刀，想试着剪上一剪。
黄战兵剪出的第一个图案是五角星，纸皱巴巴的，边角也不太齐整，但外婆看后却摸着他的头笑道：“我的手艺有传人咯。”小小一句夸奖像一团火点燃了他对剪纸的兴趣。从那以后，外婆便一边剪一边教，告诉他纸张该怎么折、手腕要怎么转、线条要剪得干净利落，剪刀与剪纸从此深深地扎在了黄战兵的生活里，再也拔不掉了。
对黄战兵来说，剪纸完全是出于内心的热爱。50多年来，生活再苦、日子再紧，他也从未放下过剪刀。别人丢弃的烟盒、孩子用过的作业本，在他眼中都是宝，随手拾起，信手开剪。邻里亲友若有需要来找他剪纸，他总是像当年的外婆一样，一口应允，从不推辞。
“我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剪纸，剪上一天都不觉得累。”黄战兵笑着说。起初，妻子李书粉并不理解，总念叨：“剪纸又换不来钱，你整天搞这个图啥?”可看着他一次次伏案持剪、彻夜不停沉浸在剪纸世界中的那份专注与喜悦，她的态度也慢慢发生改变。
如今，李书粉自己也会偶尔拿起剪刀剪上几样图案，她不再多言，而是用沉默的陪伴，回应丈夫对剪纸那份长久而纯粹的热爱。
这份热爱也反映在黄战兵对剪纸技艺的精益求精上。不同于常见的大面积镂空剪纸，丹凤剪纸讲究的是“留”的艺术。它采用“非镂空”的独特技法，以“阴阳交互、虚实相生”为表现方式，把纸当作可承载一切的“板”，而非一张单纯用来剪空的“网”。强调用保留下来的线条和块面结合镂空部分展现出“粗中见细、朴中藏巧”的美感。
黄战兵创作的《双龙上金山》就体现了他对这些技艺的不懈追求。这幅剪纸中，腾跃的双龙须发飞扬，讲究镂空与线条的轻巧灵动，而金山部分则以整体留白为主，重在表现厚重和稳定。剪龙时，每一片鳞、每一缕胡须都要剪得干净利落、富有层次;剪金山时，则要拿捏好形状比例，剪得太碎就失了气势，剪得太实又显得沉闷。
黄战兵尝试了好几种构图方式，中途也剪坏过好多次。他会烦躁，也会懊恼，有时甚至把剪纸揉成一团扔在角落，可过一会儿，他又默默把纸捡回来，抚平，再重新开始，最终完成了这幅作品。“我觉得剪纸不只是一门手艺，更能锤炼人的性子，让人学会沉得住气。”黄战兵感慨。
近几年，黄战兵时常受邀参加各类讲座、比赛和非遗展演活动，现场演示剪纸技艺，弘扬民间艺术魅力。还有一次，邻居建议他把剪纸作品发到网上试试看，起初他并不以为意，在抖音上试着发布了几段剪纸视频，没想到引来许多网友点赞，不少人留言表示惊叹和喜爱。
现在黄战兵的抖音账号已有近4000名粉丝，作品浏览数常常破万。谈及未来的创作计划，他打算将商洛的山水风物、人文故事融入剪纸作品之中，希望透过互联网让更多人从他的剪纸中感受到家乡的魅力。
尽管如今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但黄战兵最喜欢的还是走进校园，给孩子们上剪纸课。每次上课，教室里总是热闹非凡，孩子们兴奋地围着他，眼睛紧盯着他手中飞舞的剪刀，不时发出“哇!好神奇!”的惊叹声。看到孩子们对传统文化的好奇与传承的渴望，他心里热乎乎的，既开心又骄傲。
每次去学校前，黄战兵都会熬夜剪上一些小动物、卡通人物图案，准备送给孩子们。他说那些孩子喜爱剪纸的眼神与模样，总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着外婆剪纸的自己，剪纸这团火，是外婆点燃的，而他现在准备把这团火继续燃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