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说:“中国当代文学扛鼎的作家们,大多都还是和莫言同时代成长和成名的,新的作家虽然已经有了更丰富的写作方式、更多元的思想和风格,但还依旧需要成长,他们的格局和气度,还需要拓展。下一个诺奖获得者更多可能是和莫言同时代的作家,而更远的未来不可预期。”
为历史立此存照
北京晨报:到今天为止,中国当代文学有影响力的作家中,似乎大多都是和莫言同时代的?
白烨:是的。基本上都是属于同一个时代,有人叫做新时期文学,我更喜欢称为80年代文学,这些作家基本上都有30年的创作历史,他们的思想、写作风格等等都已经很成熟,各方面的实力相对都比较强。
北京晨报:为什么那个时代会出现这么多好的作家?
白烨: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从封闭到开放,那是一个充满了政治性的时代,一个群体性创作的时代。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知青文学、归来者文学、寻根文学、新诗潮等等,流派众多,而且都有非常强烈的创新和创作的激情。人们对于文学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甚至视文学为生命,而且他们普遍都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有对社会的担当,要为那一段历史、那样一个社会立此存照。他们的写作,有众多的社会内容和历史内容,这就使得他们的作品更有分量,更加厚重。实际上,作家的成长,一定跟他所处的时代是相关联的,这是那一代作家共同的特点,也是他们之所以至今仍旧影响广泛的原因。
失去重心的多元化
北京晨报:之后的作家,似乎这样的特点在减弱?
白烨: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个人化的写作开始萌发,年轻作家们的写作风格开始转变,他们不太喜欢群体化的写作,不像前一代的作家们那么关注个人和群体的关系,而是更加关注个人的生命体验。这不仅是一次写作理念的变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前一代写作的一种补充。这使得文学更加多元,形态更加丰富。2000年以后,直到现在,写作的多元化越来越明显,个人化的写作、历史性的写作等等,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发展文学、去表现文学,这种多元是前所未有的。甚至网络的出现,使得写作形态、传播方式都发生了变化。
北京晨报:按说多元化应该出现更多好的作家,但似乎新的作家中影响力大的并不多?
白烨:多元化写作固然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文学发展的必然结果,但同时也不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纷繁缭乱的写作,遮蔽了对于最重要的东西的追求。一个社会的发展中,每一个特定的时代里,究竟什么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大到整个社会,具体到每一个人,我们要追求什么?人们不再去寻找、去探求、去拷问自我。文学的力量在于打动人心,触碰到人心中最深沉、最永恒的东西。如果被缤纷世界照得眼花缭乱,那么能够打动人心的东西就会变少。
老将依旧挂帅
北京晨报: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变化呢?
白烨:这跟文学的市场化有关。上个世纪90年代至今,是经济挂帅的年代,它的影响所及,使得整个社会生活市场化,这给过去的写作带来了颠覆性的冲击。表现在文学上,结果有两个,第一,长篇小说崛起,这和出版的市场化有直接的关系。其二,个人化的写作成为一种定式。我们知道,在没有市场前,作家是写作的中心,而市场化以后,读者才是中心,读者要什么,作家就写什么?作家不再居于中心地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被选择的对象。新世纪以后,网络科技的浪潮来临,新技术再一次带来的写作方式的变化,也带来了传播方式的变化,原本唯一的纸质写作和传播变得更加多样,电脑、手机等。
北京晨报:技术永远在变化,它和文学创作之间的必然关系在哪里呢?
白烨:上个世纪90年代,新一代的文学创作者开始崛起,他们一般被称为新生代作家,他们有一些是60后生人,但大部分都是70后人,代表人物如陈染,随后又有80后,现在90后也开始崭露头角。总体来说,新生代的写作,个人化的色彩非常浓厚,他们把过去宏大叙事所遗漏的那些边边角角,重新捡起来,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展现出来,表现出来一种新的气象。但是一方面由于年龄、阅历等因素,一方面也因为市场化和网络时代的快节奏生活、快速阅读所带来的问题尚未解决,所以直到今天,当代文学的写作队伍中,担任主将的,依旧是那些50后、60后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