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是当时东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外国因素随处可见,外国领事馆比今天还多,美、英、俄、法、日等国都在奉天设有领事馆和商务代办机构,还有今天所没有的,如离张学良的家不远的日本租界,日本警察署、特务机关、独立守备队等。按奉天那时候的习惯,每到中国国庆,政府设宴招待外国客人。“我就在里面招待,这样,我认识了很多外国人”。外国人“经常开会,苏格兰人有苏格兰人的会,日本人有日本人的会,有时候他们请我父亲去参加,我父亲去不了了,说实话,有时他也不愿意去,就把我打发去了。”“日本人的活动我也参加过,那时日本人很愿意把我拉到他们那边,我不愿意去,日本人那套玩意儿我不大喜欢,他们把艺伎看得很高,有唱戏的,日本话我只会一小点儿,唱什么我也听不大懂,有跳舞的,有的女人把衣服脱掉跳,我对这套玩意儿不咋喜欢,没有好感,玩得不严肃,也不开心。”
“这是个有思想的青年”
由县城一下子迈入省城,这里的一切,都使他感到陌生、新奇。在扩大眼界的同时,也使他的求知欲望不断增强。进入省城后,张学良仍在家中学习文字、历史、书法等。继续由海城儒学名流杨景镇任教。见得多了,眼界也开阔了,思想也发生了变化。“杨老先生学识渊博,就是脑筋太古旧,保守得很,不是我冤枉他,简直王道透了。清朝倒台好几年了,他脑袋后边还拖着一条长辫子,他不仅不剪辫子,还让我也留辫子。有一年,他回家过年,我自己把辫子剪掉了。等他回来了,他看我把辫子剪了,就训斥我:‘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任意毁伤。’我说:‘老师,按照这种说法,你应该留全发呀,你留一半,剃一半,不也是毁伤了吗?’他说:‘这是皇上的意旨。’我说:‘皇上已经完蛋了,剪辫子才是政府的法令。’这位老先生怒气大发:‘这个没有皇上的朝廷,还能存在多久?’”
接触了新鲜事物,对陈旧的就产生了怀疑,和老师的关系也有了裂痕。张学良开始“不咋喜欢这位老师”,“老师也不喜欢我。……我从小就关心时事。我父亲经常宴请一些中外名人,我就愿意站在旁边看,听他们讲什么。我老师最讨厌我这点,说我学习不专心,小孩竟想干大人的事儿。”16岁那年,因为张学良写的一篇作文引起了一场小风波。
老师发火了,不教我了。他给我们出了一个作文题目,让我们每人写一篇文章,现在我还记得,他出的作文题目叫“论民国之害甚于君主”。一看这题目就知道他的脑筋了。我写的那篇作文,具体内容我记不得了,只记个大意。文章的头一句,我到现在还记得,我是这么写的:民国之害甚于君主这种话都是田舍翁(注:田舍翁,年老的庄稼汉。如唐代白居易《买花》诗:“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也指乡巴佬,含贬义,或自谦。如清赵翼《归田即事》诗:“怜他未惯蓬茅宅,笑我原来田舍翁。”)说的话。中间我引经据典,发挥了一大通,最后,我下个结论,我说,这种思想就是不明中外大势,不懂古今历史,正所谓坐井观天之论!(注:张学良《杂忆随感漫录》一书原文如下:我现在只能记得我作文的大概:一破题我就写道:“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此乃三村愚夫愚妇之谈也。引证法,美,瑞等大小强国民主之现状,又引希腊,罗马,古代民主之事实,声言目下中国不良之状况,非由于民主之弊,乃由于帝制余孽,不解民主为何之老朽昏庸作祟所致,待余孽死绝,民主之光自显。所叹民主国之害甚于君主者,昧于不明世界大势,不悉世界古今历史,正所谓坐井观天者也云云。”大家看过之后,对我父亲讲:“这是个有思想的青年,这位先生是不能再教这位学生了,此非学生之过。”于是我不但免一顿夏楚责罚,而我父亲对我另有了认识。随即请袁洁珊给我选了一位先生,而我亦未敢陈述不愿再从事私塾的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