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借助家族势力实现官商结合。徽商的主业是盐业,徽商坐镇扬州控制两淮盐业是他们成功的基础,也是他们成为中国仅次于晋商的商帮的原因。在实行纲盐制时,要能进入盐业靠与官方的勾结,因为给谁从事盐业贸易的特许,权在政府。而且,在政府实行重农轻商的政策、商业活动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任何成功的商业都离不开官商结合。徽商实现官商结合有自己特色,这就是在一个家族之内实现官商结合。这种官商结合通过两种形式实现:一种是一个家族中既有当官者,又有从商者,如徽商中的程氏,先祖程元潭即为东晋初年新安太守,以后又有许多为官者;另一种情况,是以家族之力培养家族中有能力而贫穷的子弟读书、入仕,再为整个家族服务。这就是徽商重视教育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四,借助家族的宗法家规实行内部管理。与晋商相比,这种特色更为突出。晋商是“用乡不用亲”,从而实现了制度化管理,发明了激励机制——身股制。这使晋商实现了从家族管理向制度化管理的转型。徽商是“用亲不用乡”,强调所用的人一定是本家族的人。在管理中所靠的就不是制度,而是宗法关系和族规,不需要什么激励机制。借助于家族关系进行管理,既有利于加强内部的相互信任,但也使对员工的剥削加重,家族只是一种淡淡的亲情,在商业中利益才是第一位的。一个家族中有穷人也有富人,徽商利用家族关系淡化了这种差别,既有给穷人以出路的机会,也给富人剥削穷人提供了合法的外衣。
最后,在维系家族方面,文化起着重要的作用。名门望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而且要靠文化传统来传承家族特色。这就形成徽商与其他商帮最大的差异,即在其他商帮以追求财富为唯一目的时,徽商重视教育,重视文化,徽商是所有商帮中最有文化的商帮。
如前所述,一个家族要靠经济实力(钱)、政治地位(官)和文化传统(书香)来维持,而不像贵族一样靠遗传来传承。从商可以有钱,但用钱买的官并没有地位,只有通过科举考试金榜题名而入仕,才有社会地位。而且,只有靠文化才能维系家族传统的传承。因此,徽商极为重视教育。在他们看来,经商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谋生手段,读书作官,“学而优则仕”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自从宋代以来,徽州的教育就十分发达,宋、元、明、清四代共有各种书院260多所。创办最早的是绩溪的桂枝书院,影响最大、被称为天下四大书院之一的是歙县的紫阳书院。据明弘治《徽州府志》记载,当时徽州有影响的书院达22所,其中仅休宁县就8所。书院在当时相当于大学,至于其他相当于中小学的私塾就不计其数,几乎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若干所私塾。府、县还有许多自己的学府。
如此发达的教育培养出了众多的人才。仅在徽州,宋、明、清三代就有进士1242人,其中宋代624人,明代392人,清代226人。仅在清代徽州就有状元17人,占全国的14.9%,仅次于苏州,列全国第二。而休宁被称为状元县,康熙30年(1691年)到道光二年(1822年)的131年间,就出过状元13人。一些徽州人在外地寄籍考试中举者尚不在内。以徽州一府与山西一省相比 (府是省以下的单位,一个省有若干府),清代从顺治二年到嘉庆十年,徽州有进士85人,举人116人,为京官者26人,在地方当官者74人,而山西全省,进士仅6人,举人11人,在京为官者无,在地方当官者6人。徽商在商业上不如晋商,但在教育与文化上徽州比山西高了不知多少倍。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唯一提到的中国人王茂萌就是徽州歙县人。
徽州的文化决不仅仅是在“学而优则仕”上,而是对中国文化有其独特的贡献。不用说徽剧进京演变为国粹京剧,也不用说风靡全国的徽菜和淮扬菜(为徽商在扬州所创)。这些是人所共知的。宋代新儒学——程朱理学的创始人二程与朱熹都是徽州人。徽州人在哲学、文学、数学、医学、绘画、建筑、工艺等方面都有突出的贡献。徽州有文献可查的名人达5399人之多。仅在《中国名人大辞典》中收录的清以前4万多名名人中,徽州就有800多位。而且,徽州一直有昌盛的文风,文人雅士、学者甚多,文会藏书盛行。1999年底,黄山市办的“千年徽州杰出历史人物评选”,名列前十的是陶行知、朱熹、胡适、戴震、詹天佑、黄宾虹、程大位(珠算大师)、渐江(新安画派创始人)、王茂荫、张小泉。这种评选也许有局限性,但充分反映出徽州文化在中国的地位及对中国甚至世界的影响。在清代中期之后,由于“纲盐制”演变为“票盐制”,徽商失去了盐业中的垄断地位而衰亡了,但徽商对文化的贡献却至今仍有影响。中国的家族文化在徽商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这正是徽商研究离不开徽州家族文化研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