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皆大欢喜》剧照。
第六届戏剧奥林匹克于11月1日至12月25日在北京举行,这是此戏剧盛会首次落户中国,集中展示了希腊、俄罗斯、英国、立陶宛、格鲁吉亚、墨西哥、印度、中国等22个国家和地区的47台剧目。
年逾古稀的戏剧理论家林克欢观看了大多数剧目,本期“艺文观察”特请其与大家分享观剧心得,我们也可从中一窥此盛会之于国内话剧创作的意义。
——编者
第六届戏剧奥林匹克的宗旨是,在戏剧娱乐化、商品化的世界潮流中,关注戏剧功能的不断变化,坚持戏剧的民族特性,应对复杂的美学与哲学性的新挑战,为严肃的戏剧家们提供一个展示探索成果与交流经验的平台。参加此次盛会的有许多著名导演、艺术家的作品,包括:俄国留比莫夫的《群魔》,美国罗伯特·威尔逊的《克拉普的最后碟带》,日本铃木忠志的《大鼻子情圣》《李尔王》,希腊特尔佐布罗斯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其中,《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将场景从高加索孤寒的峭壁改为莽荒的沙漠。由河神俄刻阿诺斯12个女儿组成的歌队,由6位主要借助形体表演的男演员所代替。台词作了选择性删节,歌队队员与悲剧英雄既分离又密切关联的关系似有若无。不时响起的枪炮声渲染了一个现代无序与暴力的环境,古希腊悲剧中的神话内容留给当代戏剧家的,只是淡淡的记忆。悲剧事件、悲剧行为,被导演解释为从远古延续至今的历史危机。
由大卫·多伊爱沙维利导演、格鲁吉亚阿巴希泽音乐戏剧院演出的《麦克白》,干脆将3位女巫变成3个小丑,并由小丑贯串全剧。他们上蹿下跳,参加迁换布景,干预剧情发展。他们不再是半神半魔的命运预言者,而是谐谑、滑稽的批评家。他们半真半假地宣扬“美即丑、丑即美”,嘲笑似是而非的陈词滥调,颠倒日常经验的判断标准,为这个世界增添一串串黑色的笑声。
由铃木忠志导演的《李尔王》,是一出根据莎剧原着改编的现代悲剧或荒诞剧。坐着轮椅出场、神衰体残的老人,是走向终局(死亡)的李尔或将自己想象成李尔的小丑。他始终瘫坐在轮椅上,站立不起来,分明是贝克特的荒诞剧《终局》的主角哈姆的孪生兄弟。在空落落的舞台上呈现的,是这个专横、昏聩的疯子的喃喃自语,与发生在他狂乱的头脑中的回忆与风暴。全剧最鲜明的舞台意象是,6位一横排站立在日式木槅门近旁的护理人员。在铃木看来,世界是一个大病房。导演化身为那个坐在老人身旁捧着剧本朗读的护士,向世人讲述那个疯子领着瞎子走路的荒诞故事。
由罗伯特·威尔逊导演、表演的《克拉普的最后碟带》,将生命的平庸、委琐与迈向虚无的荒诞,变成一声精神绝望的悠然长叹。演出者将整个演区置于昏暗的灯光之下,除了三面台框顶端的小小排窗透出幽幽的蓝光外,照明主要依靠两组与演员上半身等高的平射灯。明灭不定的局部光打在满脸敷白的老男人脸上,整个脸部犹如套上一个冷漠的面具。时时退身在阴影中的老男人,除了被回忆所短暂照亮的那一小块地方外,一切均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罗伯特·威尔逊对贝克特作品最大的改动,是将全剧置于雷雨交加的外部环境之中。雷声隆隆,大雨如注,扔到地上的碟带的巨大轰响,碟带空转被放大了的吱吱声……淹没了人的声音。在强大的无生命的物理世界,人的生命、人的声音是那么微弱,那么渺小。时间似流水,似瓢泼大雨,冲走了回忆、思念。人时时沉陷在阴影之中,生存像一则长长的黑色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