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名小说、知名导演留比莫夫编导、俄国瓦赫坦戈夫国立模范剧院演出的《群魔》,是一台由多层次、组合性戏剧场景组合而成的全景式巨作,呈现的是深邃的俄罗斯精神形而上学历史的悲剧。导演将舞台分割成3个不同的空间层次:后景是第一层空间,是一幅铺满整个天幕的巨大油画——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画家克劳德·洛兰的画作《埃西斯与加拉提亚》,潜藏危机的平静风光被当作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那是斯塔夫罗金、基里洛夫、沙托夫曾经热烈追求过的“黄金世纪”与“世界共和国”。舞台后区几排椅子上坐着的,既是候场的演员,也是一众盲动的乌合之众。他们摇动着游行的横幅、他们撑着黑压压的雨伞,形成第二个空间层面——重病的俄罗斯动荡不安的社会背景。第三个空间层次是镶着地板的舞台前区。这是剧情展开的主要场所。半是恶魔、半是圣者的主角斯塔夫罗金和与他关联或由他的思想孵化的群魔,在舞台上探测黑暗与罪恶的无底深度。
当代悲剧,不仅仅是一个理论课题,而且是一个我们亲身经历的苦涩事实。雷蒙·威廉斯在《现代悲剧》一书写道:“事情的关键似乎都在于现存的观念已经无法描述我们的经验。”众多知名导演在理论与经验的层面上重新审视悲剧,不仅因为悲剧关乎情感深度与思想深度,也关乎正直的知识分子对不断加深的社会危机的反应。当代悲剧的观念与技法,见仁见智,尚未成型,各种观点时有冲突与龃龉,这也是上述诸多演出形貌迥异的原因所在。
此次戏剧奥林匹克,大家关注的另一个课题是,许多表、导演艺术家在将目光转向戏剧的源头与各民族戏剧遗存的同时,也不断地探索跨文化融合的可能性。其中最被人称道的是,铃木忠志以日本身体文化为依托的“铃木方法”演绎西方经典的经验,与尤金尼奥·巴尔巴寻求超越不同民族、不同时代表演者“前表演性”的共同原则。
铃木认为:西方戏剧以文字探讨人的处境,促人思考;东方戏剧以表情、姿态、动作传达人对生存处境的感受。他以日本传统艺能的表演方法去演绎西方经典,试图将两者结合为一个新的系统。他的独特训练方法主要来自能剧、歌舞伎的表演。表演者下身沉陷,重心向下,以持续的击脚踏地动作,产生超越体能的身体能量,并试图以身体能量的充分释放,去达致某种形而上的境界。
巴尔巴的“戏剧人类学”,主张存在着一种独立于传统文化之外的“跨文化生理学”,一种游离于性格化、先于性格化的肢体表现方法。但在此次丹麦欧丁剧团演出的《盐》中,给观众留下较深印象的,是盐作为女性眼泪结晶物的舞台意象,以及乐师与表演者若即若离的少量交流。尽管演员表演十分精彩、细腻,但与大多数欧洲演员歌舞化的舞台呈现并无二致。但“戏剧人类学”的一些原则,恐怕是理论意义大于舞台实践。
在我看来,戏剧跨文化交流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交流也不限于技巧与方法,任何点滴经验都弥足珍贵。只要有交流探索,就不会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