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父亲的劝阻,就披上稻草蓑衣,兴冲冲地出了门。我放不下我的红薯玉米和花草,更放不下我那还在干旱中苦撑着的麦子。
雨的悄然来到,让村庄和庄稼们兴奋得落泪雀跃。试想,在二百多天的期望中,不仅是植物和动物需要雨水,光是那些缠绕大地村庄的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灾,都要有天雨的杀菌灭毒才可清除。喜雨的到来,没有事先打招呼的雷电,没有风的呼呼啦啦,没有黑云在天空相互缠绕,没有燕子在窗前和地面上剪纱似的剪出什么花。雨啊,人们渴望的喜雨,好雨,救命雨……在庄稼们仰望天空水墨云团悄悄相拥着的时候,不急不忙,不热不凉,不快不烈,不爆不涣的悄悄落下。那雨点一如黑米粒一样,悄然播撒在地面和树叶,屋脊,花瓣上……急需雨水滋润的土地,先是米粒来回滚动,再是黑豆颗和蝌蚪在奔跑。滚着跑着,渐渐的地面上全是深灰色的颗粒在聚集,堆磊。继而那聚集堆磊,就化为一片黑灰色的水雾与湿润在不断漫漶不断扩大……
地面的芳邻,河堤,村庄,杨柳,芦苇,菜棚,花圃在扑扑的雨雾中张开胸怀和双臂。那河堤和花圃似乎高兴得要放声歌唱?杨柳和芦苇高兴得要扭一场秧歌?村庄和菜棚高兴得要把欢庆的帷幕和喜剧早早打开以示庆贺?
最高兴的是河堤两岸肆意延伸青苍的麦田。那麦禾齐整整地排列成厚厚的麦层。微微细雨中,就涌动成一张巨形绿毯在蠕动。此时麦浆已灌过,麦颗渐渐趋于钢强。细雨仙歌一般让麦子们仰头亲吻仰头弥望,继而晃动千双手臂喜迎雨水的来临。细看那雨水,便顺麦穗发丝般的芒稍悄无声息地渗进不久刚硬朗起来的麦穗那斑驳麦胞。一阵精心的滋润,再缓缓渗到胎儿般的麦颗上。那麦颗一激灵,随即张开湿润润的小嘴吮吸着,咀嚼着。这场及时雨的降临,于广阔而辽远的麦子来说,不亚于它们看见救苦救难的菩萨和观世音。于我和乡亲们的庄稼而言,完全就是一次盛大节日的喜庆之礼。
麦地边是早玉米套种的芋头地。此时但见,微亮天空下,喝饱雨水的芋头玉米红薯苗,还有地边乐着的草和花,全都摇着手臂在欢迎。芋头玉米红薯苗举着自家制的茶杯,大碗碗花蒲公英上演自编自演的踢踏舞,车前草荠荠菜愿做义务炒菜员,为这喜雨的到来捧出一道道好菜。野玫瑰和芦苇早就维护着场里场外的喜庆秩序,紫穗槐戴上黑帽黑手套,指挥雨水的仪仗酐畅淋漓……悄然而至的雨啊,你是我的村庄,我的麦子我的红薯玉米,我的树我的草我的花,我的小溪我的牛和羊,我的父母乡亲,我的山我的塬我的川,我的坡沟我的溪涧,渴望而得到的喜雨,好雨,及时雨……我在麦穗的脸膛看见你的慈祥,在树和草叶上看见你温润的目光,在花瓣上看见你的善良,在蚂蚁忧愁的脸庞看见你夹额的辛劳,在父母乡亲弓一样的背脊上,看见你抚慰的菩萨心肠。在村外这辽远土地上,看见你滋润佑护我的村庄和庄稼葳蕤成长。(商洛日报 作者:董建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