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讯(汪礼炎)我是迈着给祖父捡纸烟头的脚步长大的。
家在商洛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很穷,男人们抽的都是自留地种的小烟(旱烟)。供销社卖的纸烟,买不起。
一天,我跟着爷爷赶集,看到爷爷捡了几个纸烟头。回家后,爷爷剥去烟蒂上的纸屑,剔去尘土,将烟丝放在手掌中搓一搓,吹一吹,用纸条卷成“喇叭筒”,美美地抽。卷烟的纸,是我旧作业本裁的。
从此,我就留意捡纸烟头。学校里,马路上,电影场,我都用心去找,凑够一把,贡给爷爷。爷爷将我上缴的烟头清理干净,用奶奶特制的布烟袋积攒起来,有意在我在的时候慢慢地抽,吸的很深,吐的很轻,烟圈漂在脸上,漾出满满的幸福。纸烟头是我捡的。
屋檐下,门墩上,偎在爷爷怀里,盘在爷爷膝下,看爷爷抽烟,跟在课堂听老师讲课一样有味儿。
那时,我的生活就两件事:上学,受老师表扬;捡纸烟头,孝敬爷爷。
从小学捡到初中,从初中捡到高中。
考入商洛师专,不能再捡纸烟头了。我用省下的饭票给爷爷买烟,过滤嘴的,寒暑假带回家。爷爷抽着,更显心满意足,情味深长。
工作后,爷爷的烟由我专供,从未断顿。
可惜,我还没有结婚,爷爷就突然得病去世了。入殓时,我放进几条好烟。
爷爷的土坟,就在房后的山坡上。每次回老家,我都到爷爷坟头看看。点一支烟,自己吸几口,再插在那里,让爷爷抽。燃着的香烟,似一炷香烛,呼出一脉青烟,袅袅飘升。
时间长了,坟拜台上一片烟蒂。
有一次,我惊奇地发现,过滤嘴海棉纸蒂,经风吹日晒,绽开成一片黄黄白白的花。各式各样的,有的像菊花,有的像蒲公英,有的像小麦捆;有的什么也不像,但都灿烂动人。
烟蒂花旁,我伫立,思索。岁月,生命,人生……
现在,爷爷去世已20多年。爷爷的坟头,我一直去,带着孩子,敬烟,看花。
我曾想: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念记爷爷?其实,道理很简单:他是我爷爷,我是他孙子。
圣美的烟蒂花,开在风雨中,岁月里,人世间。
烟蒂花啊,开不败的!
有天,有地,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