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暴力不断的地方是霍姆斯?
张信刚:那个地方是穆斯林兄弟会的据点,宗教热情更高一些。 埃及之前也是长期压制兄弟会的,因为后者希望用宗教热忱更新自己社会。但对地主乡绅、地方势力,兄弟会也会打击。兄弟会的创始人是个小学老师,他反对西方也反对封建地方士绅,后来传到巴勒斯坦地区就有了哈马斯,当然老早也已传到了叙利亚、伊拉克、突尼斯和利比亚。叙利亚复兴党人当权者主要是什叶派,兄弟会是逊尼派。此外,老阿萨德曾经下令轰炸过霍姆斯,一次就炸死两万多人,这些仇恨依然存在。除了霍姆斯,另外一个冲突最厉害的是哈马。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当时看来还是很平静的。
除了愈加动荡的叙利亚,埃及也经历了非常戏剧性的一幕。美国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又出现了,经过民选,兄弟会上台,穆尔西就任埃及总统。兄弟会会就此放弃他们的基本教义吗?
张信刚:埃及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人口是基督徒,叫做科普特人。兄弟会本来对科普特人很不客气,现在兄弟会当家了,如何处置科普特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兄弟会一上台就说,对妇女和基督徒一视同仁。
美国对兄弟会是两种想法,他们最初不准穆斯林力量上台,只依靠世俗派军队来压制,现在已经不行了。美国人如今可能情愿接受民主选举出来的、对国家还比较负责的政府,也就是“浅绿”的政府。穆尔西一上台就说,不会采取极端手段,他还说要尊重国际协约——也就是承认以色列,也会信守所有前政府的承诺。美国、西方国家首先希望这个地方对它们友善,能保证它们的商业利益,不要出现霍梅尼那种极端宗教力量,情愿来一个像土耳其那样的政权——选举出来的、温和的伊斯兰政权。
除了之前提到的叙利亚和埃及的兄弟会,在巴勒斯坦加沙地带的哈马斯虽不叫兄弟会,但跟兄弟会很近。美国和以色列不承认选举产生的哈马斯政权,认为他们是极端派。但埃及就没办法不承认。在埃及,兄弟会以百分之五十一点七的得票当选,连军方都承认了,所以美国和以色列一定会承认。
这样说吧,从土耳其到埃及,西方不得不接受这些温和的穆斯林了?
张信刚:非接受不可。在埃及,除了兄弟会,还有一个宗教上更传统的教派,萨拉菲派。兄弟会一开始就是要取得政权,想利用穆斯林的文化、法律和伦理基础来复兴阿拉伯民族,现在的总统曾在美国做过工程师。但萨拉菲派一开始是没有政治目标的,从不参与政治活动,但十八个月前他们开始参与政治活动,还拿了百分之二十二点五的选票,他们也开始自我改造了。萨拉菲派的发言人是一个剃了胡子、英语非常好的人。萨拉菲派和兄弟会现在互相竞争,在历史上他们都反对军人,彼此间虽都以伊斯兰教义为基础,但组织关系却又不同。
在纳赛尔和穆巴拉克时代,都有泛阿拉伯主义的倾向,希望整个阿拉伯世界统一。这一梦想还会再出现吗?
张信刚:我看不会。阿拉伯民族主义在十九世纪最强,因为欧洲人的民族主义也在那时达到顶峰。叙利亚和埃及有几年是联合的,但没多久就分裂了。如今的阿盟也做不了任何事情。阿拉伯民族主义会让位于国家为本体的做法,它们会有联系,但要结成一个阿拉伯国家是不太可能的。只有基地组织还有这样的宗教式梦想。
那么伊朗呢?媒体又开始关注伊朗了,欧盟7月开始要对伊朗石油禁运。
张信刚:伊朗有石油和军事力量,也有庞大的人口和腹地。教士集团的颓象还没完全显露。以色列判断它的真正敌人是伊朗,既然以色列人这么认为,那也说明伊朗最强。事实上,伊朗是真正持续进行选举的国家,它还真实行有竞争性的选举。欧盟对伊朗禁运石油,恰恰也帮助了伊朗把国内的不满和矛盾转嫁给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