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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语言是最好的文学语言

民间语言是最好的文学语言

2012-08-30 15:52:27

  谢宗玉:王老师,您的中篇小说《漫水》在《湖南文学》复刊号刊登出来,又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选载,好评如潮,不管是圈内的写作者,还是圈外热心读者,都对这篇小说赞不绝口。有些人甚至认为中篇小说《漫水》比你以前的官场小说更见功力,将会成为你的代表作。请问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答:自己的小说,除了个别篇目,总体上都较满意。好比自己生的孩子,不能有偏爱。当然,打比喻说事,往往是很难完全贴切的。事实上,我更喜欢《漫水》这类题材的小说。我过去写过很多所谓官场题材的小说,这同我对文学责任的理解有关。我有十九年的官场工作经历,耳闻目睹太多的人和事,常令我心绪难平。不写出来,心有不甘。我明白文学的社会功用是十分有限的,但文学毕竟是人类的一种重要思考方式,用得着的时候就得用上。我关于社会现实的诸多思考和观察,都凝结在这类题材的小说上。这几年,也许是看得太多,写得太多,说得太多,而于现实毫无补益,慢慢就失去了写作所谓“官场小说”的兴趣。尽管今后可能还会写“官场小说”,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文学志趣。

  谢宗玉:一直以来,你都被评论家和读者圈在官场文学的范畴内,认为你是现代官场文学的翘楚。可问题是,很多人同时也把官场文学与通俗文学和商业文学划上等号,人们更多的是欣赏你对官场现象和官场心态惟妙惟肖的描叙,而忽略了你文字中很多优秀的艺术特质。在我看来,其实你的官场文学,只是把你熟悉的官场生活当作创作素材而已,而作品中的艺术品质、精神高度比国内那些小说家丝毫没有差。现在《漫水》一出惊四海,你的“面貌”一下子多元化起来。中国几千年都是以农业为主,人们对乡村题材的文字,特别具有审美鉴赏力,通过《漫水》,你的写作高度终于被评论家们所“顺利”验证。相信这之后,你再也不会被当作单一的官场题材的写作者。那么请问,最初写这个小说时,你有没有憋足一口气,想要改变自己的这种“文学面貌”呢?毕竟官场小说比乡土题材的小说要有市场号召力得多,有人会认为你这种转变,是有意与钱过意不去。呵呵。

  新创造出来的语言体系呢,还是与湖湘传统文化一脉相承? 答:文学研究倘若庙堂化了,非要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复杂,就没有意思了,且远离了文本的本质。《漫水》的语言如果有值得肯定的地方,那就说明民间语言就是最好地文学语言。我写作《漫水》的时候,时时感觉自己像咿呀学语的婴儿,每个词每句话都在模仿我的父老乡亲。只可惜以北方语言为中心的汉语系统,无法完全精准的记录鲜活的南方民间语言。用老百姓的语言思考和写作,脑子里活生生的就呈现出许多意蕴无穷的形象、修辞、情绪,等等。我尽管很努力了,但总不能百分之百地传神。如果说到湖湘文化,那么民间存活着的生活方式,包括行事方式,语言方式,思维方式,散发出来的都是湖湘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气神。 谢宗玉:与《国画》、《梅次故事》和《苍黄》相比,我发现《漫水》在叙述风格上,有很大的转变。《苍黄》等描写官场的小说,你主要是以故事作为叙述的推动力,而在《漫水》里,你却是以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漫水》从一个章节到另一个章节,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衔接,但字里行间气韵十足,仿佛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读者的心始终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攫得紧紧的。老实说,这份叙述功力,在现在的作家中,很少有人具备。请问你的这种叙述转变,在写作《漫水》的最开始,有过瓶颈阶段吗?再是,将语言的节奏和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有什么诀窍可言吗?还是得像练乾坤大挪移一样,非得要一级一级练上去,才能达到这份出神入化的功力? 答:我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写作,无论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是在朦胧混沌状态下进行的。我不习惯最初就把小说故事、结构等想得很清楚,更不会去列写作大纲或人物关系表。我写小说就像栽培庄稼,完成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何处行,何时止,全凭感觉。《漫水》写到慧娘娘被火红的飞龙驾到天上去,自己鼻腔一酸,热泪盈眶,知道小说要结束了。 说到小说的故事性,我是主张小说是要故事的,但排斥刻意地编故事,特别不喜欢为了吸引读者而把故事编得离奇。我向来主张写生活的日常状态。难就难在把日常状态的生活写得有味道,让读者有兴趣看下去。我想,这应该需要对生活有深刻的理解。 谢宗玉:《漫水》对乡村里的人物、人情、人格以及人性之美,写得真是太好太绝了。我看的时候,舌下生津,一次都不忍心读多了。就像清贫时代吃糖,不愿囫囵吞枣,而是将它细细慢慢地含化在嘴中。但是很显然,中国乡村已异化得相当严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才是现在乡村的真实面貌。请问,你创作《漫水》有没有理想化的成分呢?感觉这部小说像是你在追忆很多年前一个梦? 答:文学就是一种与梦有关的事业。要么是寻找失去的梦,要么是向往未来的梦。沈从文先生写作《边城》是七十多年前的事,别说如今的茶峒远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景象,就是七十多年前的茶峒也并非《边城》所写的纯美。我们看沈先生的《湘行散记》,字里行间看到的湘西,同《边城》里所写的湘西就是有出入的。正如沈先生自己说的,他要通过《边城》构筑自己心目中的“希腊小庙”。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每次回乡都会想到鲁迅先生《故乡》的开头,看到的是“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尽管如此,我如果坐在华灯如星的城市,想起故乡则全是美好的回忆。《漫水》就是这么诞生的。文学需要梦想,文学需要制造梦想。人类如果没有梦想,不知生活将是怎样! 谢宗玉:《漫水》的时间跨度很大,而在那个时间段,中国的政治运动实在太多,乡村同样经历过种种动荡,你的小说其实也有写到。但奇怪的是,政治运动在这篇小说中都是侧面出现,略略几笔带过,即便出现了,也写得温情脉脉,跟其他作家笔下的政治运动截然相反。那么请问,是你为了营造乡村恬静的气氛,有意回避那些运动的邪恶面,还是你认为乡村传统的伦理道德能化解了政治运动的邪恶性呢? 答:中国过去六十年间,几乎有三十多年充斥各种政治运动,残酷甚至血腥。但是,这些政治运动在我所熟悉的乡村更像闹剧。比如,七十年代所谓反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我们村里有位不识字的妇女愤怒地辱骂一位县里下来改造的干部:你这个鸡窝鸡窝分子!她根本不知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为何物,鹦鹉学语的能力都没有,但内心却充满仇恨。我们可以说这样的村妇

  答:写作乡村题材的小说,我可谓蓄谋已久。我原打算写一个够份量的长篇小说,素材和品质也就是《漫水》这样的。今年初《湖南文学》复刊,水运宪先生约我写个中篇,我只好从命,于是有了《漫水》。但是,我并非刻意要改变人们对我评价。我没有故意改变自己风格的意思,文字服从小说内容而已。我过去在官场工作,一边写官样文章,一边写官场小说,两种思维,两种文体,两种语言,自由切换。很多人说写官样文章写多了,文学的笔就写坏了。我没有这种感觉。可能这同我的个人气质有关,就是适应性较强。写作《漫水》这样的小说,文字想快都快不起来,心思想浮躁也浮躁不起来。我并不介意别人对我的所谓官场小说的类型化界定,自己的争辩也是徒劳的。有时我会调侃:假如粗暴的小说类型化概念成立,那么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是渔业小说,雨果的《悲惨世界》就是犯罪小说,《红楼梦》则是青春小说,《西游记》则是穿越小说。

  简单愚昧,其实也可以说这样的村妇天真无邪。她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善良地听从她信任的某种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所有的政治运动其实从来都没有让乡村人弄明白过,他们充其量只是被裹胁的群氓。真正在乡村起作用的仍然是沉淀在乡村的传统道德、传统伦理,这在某种程度上缓冲了政治运动的强硬,使乡村所受的伤害有所减少。政治运动频仍的那些年代,特别是文革十年间,乡村所受摧残固然也很严重,但如果没有乡村那些美好传统的存在,后果更不堪设想。时过境迁之后,乡村的人谈起过去的政治风云,多少都像讲荒诞故事,谁也不把它当真。那么我们现在应如何看待当下的政治?想想乡村人们的态度,就应该时刻警醒,不应再给乡下人留下笑柄。 谢宗玉:对生死的深入探究是《漫水》的一个重要主题。在你的家乡漫水,似乎对生死有着独特的哲学观。大气、超然、恬淡、从容,是乡村老人在死亡的问题上,普遍表现出来的胸怀和气度。而你又把他们的这种生命哲学观用挺生活化的细节诠释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边城》更多的是描写乡村青年人独特而微妙的爱情进程,那么《漫水》则更多的是描写乡村老人如何样豁达平静地走向死亡。你对乡村老人的生死观,似乎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答:乡村人对待生死,如同对待四季,如同对待花开花落,多持一种平和的心态。他们谈到别人的死,不会像城市人出于礼节必须表演一下悲痛,言语和表情都是非常平淡的,有时甚至会把死亡当成笑谈。乡村人进入暮年,会早早地预备好自己的后事,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后事。他们对待死亡的豁达,大抵出于认命。也许高贵的人会对乡村人的认命报以同情甚至轻蔑,事实上这就是乡村人与生俱来的生死观,世代相因,根深蒂固,无需教化。乡村的人死了,没有人会考虑丧事的规格,尽管有的人家奢华,有的人家简朴,但都会一律的庄严肃穆。 谢宗玉:从《漫水》看来,你对家乡题材的开垦,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还会写出一批跟《漫水》有着同样质地的优秀作品出来,请问,你是否有这个打算?可否透露一下你的写作计划? 答:我开头就说了,写一部乡村生活的长篇小说,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肯定会写的,相信会写得很满意。 谢宗玉:从地理意义上讲,你的故乡漫水也属于大湘西的范畴,而《漫水》所呈现乡村生活的意蕴和气度,让人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沈从文的《边城》,请问你是否受过沈从文文风的影响?能否从《漫水》和《边城》出发,谈谈你与沈从文先生在文风气质上的异同?

  答:我热爱且敬仰沈从文先生,几乎读过他写的每一个字。受他小说的影响,也许是无意之间的事。但我非常害怕别人说我的《漫水》像《边城》。齐白石先生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宁愿自己的小说同沈从文先生的小说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愿意我的小说像他的小说。像他的小说,我就彻底完了。沈从文只需要一个,多出半个都是多余的,都是毫无意义的。文学的残酷性就是如此。就像评论界屡有人说残雪是中国的卡夫卡,我觉得这丝毫不是夸赞。卡夫卡只需要一个,不需要第二个。残雪就是残雪,不是别人。

  民间语言是最好的文学语言 ——答谢宗玉先生 谢宗玉:王老师,您的中篇小说《漫水》在《湖南文学》复刊号刊登出来,又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选载,好评如潮,不管是圈内的写作者,还是圈外热心读者,都对这篇小说赞不绝口。有些人甚至认为中篇小说《漫水》比你以前的官场小说更见功力,将会成为你的代表作。请问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答:自己的小说,除了个别篇目,总体上都较满意。好比自己生的孩子,不能有偏爱。当然,打比喻说事,往往是很难完全贴切的。事实上,我更喜欢《漫水》这类题材的小说。我过去写过很多所谓官场题材的小说,这同我对文学责任的理解有关。我有十九年的官场工作经历,耳闻目睹太多的人和事,常令我心绪难平。不写出来,心有不甘。我明白文学的社会功用是十分有限的,但文学毕竟是人类的一种重要思考方式,用得着的时候就得用上。我关于社会现实的诸多思考和观察,都凝结在这类题材的小说上。这几年,也许是看得太多,写得太多,说得太多,而于现实毫无补益,慢慢就失去了写作所谓“官场小说”的兴趣。尽管今后可能还会写“官场小说”,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文学志趣。 谢宗玉:一直以来,你都被评论家和读者圈在官场文学的范畴内,认为你是现代官场文学的翘楚。可问题是,很多人同时也把官场文学与通俗文学和商业文学划上等号,人们更多的是欣赏你对官场现象和官场心态惟妙惟肖的描叙,而忽略了你文字中很多优秀的艺术特质。在我看来,其实你的官场文学,只是把你熟悉的官场生活当作创作素材而已,而作品中的艺术品质、精神高度比国内那些小说家丝毫没有差。现在《漫水》一出惊四海,你的“面貌”一下子多元化起来。中国几千年都是以农业为主,人们对乡村题材的文字,特别具有审美鉴赏力,通过《漫水》,你的写作高度终于被评论家们所“顺利”验证。相信这之后,你再也不会被当作单一的官场题材的写作者。那么请问,最初写这个小说时,你有没有憋足一口气,想要改变自己的这种“文学面貌”呢?毕竟官场小说比乡土题材的小说要有市场号召力得多,有人会认为你这种转变,是有意与钱过意不去。呵呵。 答:写作乡村题材的小说,我可谓蓄谋已久。我原打算写一个够份量的长篇小说,素材和品质也就是《漫水》这样的。今年初《湖南文学》复刊,水运宪先生约我写个中篇,我只好从命,于是有了《漫水》。但是,我并非刻意要改变人们对我评价。我没有故意改变自己风格的意思,文字服从小说内容而已。我过去在官场工作,一边写官样文章,一边写官场小说,两种思维,两种文体,两种语言,自由切换。很多人说写官样文章写多了,文学的笔就写坏了。我没有这种感觉。可能这同我的个人气质有关,就是适应性较强。写作《漫水》这样的小说,文字想快都快不起来,心思想浮躁也浮躁不起来。我并不介意别人对我的所谓官场小说的类型化界定,自己的争辩也是徒劳的。有时我会调侃:假如粗暴的小说类型化概念成立,那么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是渔业小说,雨果的《悲惨世界》就是犯罪小说,《红楼梦》则是青春小说,《西游记》则是穿越小说。 谢宗玉:从地理意义上讲,你的故乡漫水也属于大湘西的范畴,而《漫水》所呈现乡村生活的意蕴和气度,让人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沈从文的《边城》,请问你是否受过沈从文文风的影响?能否从《漫水》和《边城》出发,谈谈你与沈从文先生在文风气质上的异同? 答:我热爱且敬仰沈从文先生,几乎读过他写的每一个字。受他小说的影响,也许是无意之间的事。但我非常害怕别人说我的《漫水》像《边城》。齐白石先生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宁愿自己的小说同沈从文先生的小说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愿意我的小说像他的小说。像他的小说,我就彻底完了。沈从文只需要一个,多出半个都是多余的,都是毫无意义的。文学的残酷性就是如此。就像评论界屡有人说残雪是中国的卡夫卡,我觉得这丝毫不是夸赞。卡夫卡只需要一个,不需要第二个。残雪就是残雪,不是别人。 谢宗玉:马笑泉先生认为《漫水》的语言醇厚生动,元气弥漫,与湖湘大地自然风物之间有着一种奇特微妙的感应。我也认为《漫水》的语言非常接近地气,仿佛是从大地生长出的庄稼,是那么的和谐、自然、茁壮、生机盎然。请问这种语言是你最

  谢宗玉:马笑泉先生认为《漫水》的语言醇厚生动,元气弥漫,与湖湘大地自然风物之间有着一种奇特微妙的感应。我也认为《漫水》的语言非常接近地气,仿佛是从大地生长出的庄稼,是那么的和谐、自然、茁壮、生机盎然。请问这种语言是你最新创造出来的语言体系呢,还是与湖湘传统文化一脉相承?

  简单愚昧,其实也可以说这样的村妇天真无邪。她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善良地听从她信任的某种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所有的政治运动其实从来都没有让乡村人弄明白过,他们充其量只是被裹胁的群氓。真正在乡村起作用的仍然是沉淀在乡村的传统道德、传统伦理,这在某种程度上缓冲了政治运动的强硬,使乡村所受的伤害有所减少。政治运动频仍的那些年代,特别是文革十年间,乡村所受摧残固然也很严重,但如果没有乡村那些美好传统的存在,后果更不堪设想。时过境迁之后,乡村的人谈起过去的政治风云,多少都像讲荒诞故事,谁也不把它当真。那么我们现在应如何看待当下的政治?想想乡村人们的态度,就应该时刻警醒,不应再给乡下人留下笑柄。 谢宗玉:对生死的深入探究是《漫水》的一个重要主题。在你的家乡漫水,似乎对生死有着独特的哲学观。大气、超然、恬淡、从容,是乡村老人在死亡的问题上,普遍表现出来的胸怀和气度。而你又把他们的这种生命哲学观用挺生活化的细节诠释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边城》更多的是描写乡村青年人独特而微妙的爱情进程,那么《漫水》则更多的是描写乡村老人如何样豁达平静地走向死亡。你对乡村老人的生死观,似乎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答:乡村人对待生死,如同对待四季,如同对待花开花落,多持一种平和的心态。他们谈到别人的死,不会像城市人出于礼节必须表演一下悲痛,言语和表情都是非常平淡的,有时甚至会把死亡当成笑谈。乡村人进入暮年,会早早地预备好自己的后事,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后事。他们对待死亡的豁达,大抵出于认命。也许高贵的人会对乡村人的认命报以同情甚至轻蔑,事实上这就是乡村人与生俱来的生死观,世代相因,根深蒂固,无需教化。乡村的人死了,没有人会考虑丧事的规格,尽管有的人家奢华,有的人家简朴,但都会一律的庄严肃穆。 谢宗玉:从《漫水》看来,你对家乡题材的开垦,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还会写出一批跟《漫水》有着同样质地的优秀作品出来,请问,你是否有这个打算?可否透露一下你的写作计划? 答:我开头就说了,写一部乡村生活的长篇小说,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肯定会写的,相信会写得很满意。 答:文学研究倘若庙堂化了,非要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复杂,就没有意思了,且远离了文本的本质。《漫水》的语言如果有值得肯定的地方,那就说明民间语言就是最好地文学语言。我写作《漫水》的时候,时时感觉自己像咿呀学语的婴儿,每个词每句话都在模仿我的父老乡亲。只可惜以北方语言为中心的汉语系统,无法完全精准的记录鲜活的南方民间语言。用老百姓的语言思考和写作,脑子里活生生的就呈现出许多意蕴无穷的形象、修辞、情绪,等等。我尽管很努力了,但总不能百分之百地传神。如果说到湖湘文化,那么民间存活着的生活方式,包括行事方式,语言方式,思维方式,散发出来的都是湖湘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气神。

  谢宗玉:与《国画》、《梅次故事》和《苍黄》相比,我发现《漫水》在叙述风格上,有很大的转变。《苍黄》等描写官场的小说,你主要是以故事作为叙述的推动力,而在《漫水》里,你却是以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漫水》从一个章节到另一个章节,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衔接,但字里行间气韵十足,仿佛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读者的心始终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攫得紧紧的。老实说,这份叙述功力,在现在的作家中,很少有人具备。请问你的这种叙述转变,在写作《漫水》的最开始,有过瓶颈阶段吗?再是,将语言的节奏和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有什么诀窍可言吗?还是得像练乾坤大挪移一样,非得要一级一级练上去,才能达到这份出神入化的功力?

  民间语言是最好的文学语言 ——答谢宗玉先生 谢宗玉:王老师,您的中篇小说《漫水》在《湖南文学》复刊号刊登出来,又被《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选载,好评如潮,不管是圈内的写作者,还是圈外热心读者,都对这篇小说赞不绝口。有些人甚至认为中篇小说《漫水》比你以前的官场小说更见功力,将会成为你的代表作。请问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答:自己的小说,除了个别篇目,总体上都较满意。好比自己生的孩子,不能有偏爱。当然,打比喻说事,往往是很难完全贴切的。事实上,我更喜欢《漫水》这类题材的小说。我过去写过很多所谓官场题材的小说,这同我对文学责任的理解有关。我有十九年的官场工作经历,耳闻目睹太多的人和事,常令我心绪难平。不写出来,心有不甘。我明白文学的社会功用是十分有限的,但文学毕竟是人类的一种重要思考方式,用得着的时候就得用上。我关于社会现实的诸多思考和观察,都凝结在这类题材的小说上。这几年,也许是看得太多,写得太多,说得太多,而于现实毫无补益,慢慢就失去了写作所谓“官场小说”的兴趣。尽管今后可能还会写“官场小说”,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文学志趣。 谢宗玉:一直以来,你都被评论家和读者圈在官场文学的范畴内,认为你是现代官场文学的翘楚。可问题是,很多人同时也把官场文学与通俗文学和商业文学划上等号,人们更多的是欣赏你对官场现象和官场心态惟妙惟肖的描叙,而忽略了你文字中很多优秀的艺术特质。在我看来,其实你的官场文学,只是把你熟悉的官场生活当作创作素材而已,而作品中的艺术品质、精神高度比国内那些小说家丝毫没有差。现在《漫水》一出惊四海,你的“面貌”一下子多元化起来。中国几千年都是以农业为主,人们对乡村题材的文字,特别具有审美鉴赏力,通过《漫水》,你的写作高度终于被评论家们所“顺利”验证。相信这之后,你再也不会被当作单一的官场题材的写作者。那么请问,最初写这个小说时,你有没有憋足一口气,想要改变自己的这种“文学面貌”呢?毕竟官场小说比乡土题材的小说要有市场号召力得多,有人会认为你这种转变,是有意与钱过意不去。呵呵。 答:写作乡村题材的小说,我可谓蓄谋已久。我原打算写一个够份量的长篇小说,素材和品质也就是《漫水》这样的。今年初《湖南文学》复刊,水运宪先生约我写个中篇,我只好从命,于是有了《漫水》。但是,我并非刻意要改变人们对我评价。我没有故意改变自己风格的意思,文字服从小说内容而已。我过去在官场工作,一边写官样文章,一边写官场小说,两种思维,两种文体,两种语言,自由切换。很多人说写官样文章写多了,文学的笔就写坏了。我没有这种感觉。可能这同我的个人气质有关,就是适应性较强。写作《漫水》这样的小说,文字想快都快不起来,心思想浮躁也浮躁不起来。我并不介意别人对我的所谓官场小说的类型化界定,自己的争辩也是徒劳的。有时我会调侃:假如粗暴的小说类型化概念成立,那么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是渔业小说,雨果的《悲惨世界》就是犯罪小说,《红楼梦》则是青春小说,《西游记》则是穿越小说。 谢宗玉:从地理意义上讲,你的故乡漫水也属于大湘西的范畴,而《漫水》所呈现乡村生活的意蕴和气度,让人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沈从文的《边城》,请问你是否受过沈从文文风的影响?能否从《漫水》和《边城》出发,谈谈你与沈从文先生在文风气质上的异同? 答:我热爱且敬仰沈从文先生,几乎读过他写的每一个字。受他小说的影响,也许是无意之间的事。但我非常害怕别人说我的《漫水》像《边城》。齐白石先生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我宁愿自己的小说同沈从文先生的小说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愿意我的小说像他的小说。像他的小说,我就彻底完了。沈从文只需要一个,多出半个都是多余的,都是毫无意义的。文学的残酷性就是如此。就像评论界屡有人说残雪是中国的卡夫卡,我觉得这丝毫不是夸赞。卡夫卡只需要一个,不需要第二个。残雪就是残雪,不是别人。 谢宗玉:马笑泉先生认为《漫水》的语言醇厚生动,元气弥漫,与湖湘大地自然风物之间有着一种奇特微妙的感应。我也认为《漫水》的语言非常接近地气,仿佛是从大地生长出的庄稼,是那么的和谐、自然、茁壮、生机盎然。请问这种语言是你最

  答:我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写作,无论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是在朦胧混沌状态下进行的。我不习惯最初就把小说故事、结构等想得很清楚,更不会去列写作大纲或人物关系表。我写小说就像栽培庄稼,完成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何处行,何时止,全凭感觉。《漫水》写到慧娘娘被火红的飞龙驾到天上去,自己鼻腔一酸,热泪盈眶,知道小说要结束了。

  说到小说的故事性,我是主张小说是要故事的,但排斥刻意地编故事,特别不喜欢为了吸引读者而把故事编得离奇。我向来主张写生活的日常状态。难就难在把日常状态的生活写得有味道,让读者有兴趣看下去。我想,这应该需要对生活有深刻的理解。

  谢宗玉:《漫水》对乡村里的人物、人情、人格以及人性之美,写得真是太好太绝了。我看的时候,舌下生津,一次都不忍心读多了。就像清贫时代吃糖,不愿囫囵吞枣,而是将它细细慢慢地含化在嘴中。但是很显然,中国乡村已异化得相当严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才是现在乡村的真实面貌。请问,你创作《漫水》有没有理想化的成分呢?感觉这部小说像是你在追忆很多年前一个梦?

  答:文学就是一种与梦有关的事业。要么是寻找失去的梦,要么是向往未来的梦。沈从文先生写作《边城》是七十多年前的事,别说如今的茶峒远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景象,就是七十多年前的茶峒也并非《边城》所写的纯美。我们看沈先生的《湘行散记》,字里行间看到的湘西,同《边城》里所写的湘西就是有出入的。正如沈先生自己说的,他要通过《边城》构筑自己心目中的“希腊小庙”。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每次回乡都会想到鲁迅先生《故乡》的开头,看到的是“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尽管如此,我如果坐在华灯如星的城市,想起故乡则全是美好的回忆。《漫水》就是这么诞生的。文学需要梦想,文学需要制造梦想。人类如果没有梦想,不知生活将是怎样!

  谢宗玉:《漫水》的时间跨度很大,而在那个时间段,中国的政治运动实在太多,乡村同样经历过种种动荡,你的小说其实也有写到。但奇怪的是,政治运动在这篇小说中都是侧面出现,略略几笔带过,即便出现了,也写得温情脉脉,跟其他作家笔下的政治运动截然相反。那么请问,是你为了营造乡村恬静的气氛,有意回避那些运动的邪恶面,还是你认为乡村传统的伦理道德能化解了政治运动的邪恶性呢?

  答:中国过去六十年间,几乎有三十多年充斥各种政治运动,残酷甚至血腥。但是,这些政治运动在我所熟悉的乡村更像闹剧。比如,七十年代所谓反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我们村里有位不识字的妇女愤怒地辱骂一位县里下来改造的干部:你这个鸡窝鸡窝分子!她根本不知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为何物,鹦鹉学语的能力都没有,但内心却充满仇恨。我们可以说这样的村妇简单愚昧,其实也可以说这样的村妇天真无邪。她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善良地听从她信任的某种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所有的政治运动其实从来都没有让乡村人弄明白过,他们充其量只是被裹胁的群氓。真正在乡村起作用的仍然是沉淀在乡村的传统道德、传统伦理,这在某种程度上缓冲了政治运动的强硬,使乡村所受的伤害有所减少。政治运动频仍的那些年代,特别是文革十年间,乡村所受摧残固然也很严重,但如果没有乡村那些美好传统的存在,后果更不堪设想。时过境迁之后,乡村的人谈起过去的政治风云,多少都像讲荒诞故事,谁也不把它当真。那么我们现在应如何看待当下的政治?想想乡村人们的态度,就应该时刻警醒,不应再给乡下人留下笑柄。

  简单愚昧,其实也可以说这样的村妇天真无邪。她并没有自己的主张,善良地听从她信任的某种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过去所有的政治运动其实从来都没有让乡村人弄明白过,他们充其量只是被裹胁的群氓。真正在乡村起作用的仍然是沉淀在乡村的传统道德、传统伦理,这在某种程度上缓冲了政治运动的强硬,使乡村所受的伤害有所减少。政治运动频仍的那些年代,特别是文革十年间,乡村所受摧残固然也很严重,但如果没有乡村那些美好传统的存在,后果更不堪设想。时过境迁之后,乡村的人谈起过去的政治风云,多少都像讲荒诞故事,谁也不把它当真。那么我们现在应如何看待当下的政治?想想乡村人们的态度,就应该时刻警醒,不应再给乡下人留下笑柄。 谢宗玉:对生死的深入探究是《漫水》的一个重要主题。在你的家乡漫水,似乎对生死有着独特的哲学观。大气、超然、恬淡、从容,是乡村老人在死亡的问题上,普遍表现出来的胸怀和气度。而你又把他们的这种生命哲学观用挺生活化的细节诠释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边城》更多的是描写乡村青年人独特而微妙的爱情进程,那么《漫水》则更多的是描写乡村老人如何样豁达平静地走向死亡。你对乡村老人的生死观,似乎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答:乡村人对待生死,如同对待四季,如同对待花开花落,多持一种平和的心态。他们谈到别人的死,不会像城市人出于礼节必须表演一下悲痛,言语和表情都是非常平淡的,有时甚至会把死亡当成笑谈。乡村人进入暮年,会早早地预备好自己的后事,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后事。他们对待死亡的豁达,大抵出于认命。也许高贵的人会对乡村人的认命报以同情甚至轻蔑,事实上这就是乡村人与生俱来的生死观,世代相因,根深蒂固,无需教化。乡村的人死了,没有人会考虑丧事的规格,尽管有的人家奢华,有的人家简朴,但都会一律的庄严肃穆。 谢宗玉:从《漫水》看来,你对家乡题材的开垦,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还会写出一批跟《漫水》有着同样质地的优秀作品出来,请问,你是否有这个打算?可否透露一下你的写作计划? 答:我开头就说了,写一部乡村生活的长篇小说,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肯定会写的,相信会写得很满意。

  谢宗玉:对生死的深入探究是《漫水》的一个重要主题。在你的家乡漫水,似乎对生死有着独特的哲学观。大气、超然、恬淡、从容,是乡村老人在死亡的问题上,普遍表现出来的胸怀和气度。而你又把他们的这种生命哲学观用挺生活化的细节诠释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边城》更多的是描写乡村青年人独特而微妙的爱情进程,那么《漫水》则更多的是描写乡村老人如何样豁达平静地走向死亡。你对乡村老人的生死观,似乎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新创造出来的语言体系呢,还是与湖湘传统文化一脉相承? 答:文学研究倘若庙堂化了,非要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复杂,就没有意思了,且远离了文本的本质。《漫水》的语言如果有值得肯定的地方,那就说明民间语言就是最好地文学语言。我写作《漫水》的时候,时时感觉自己像咿呀学语的婴儿,每个词每句话都在模仿我的父老乡亲。只可惜以北方语言为中心的汉语系统,无法完全精准的记录鲜活的南方民间语言。用老百姓的语言思考和写作,脑子里活生生的就呈现出许多意蕴无穷的形象、修辞、情绪,等等。我尽管很努力了,但总不能百分之百地传神。如果说到湖湘文化,那么民间存活着的生活方式,包括行事方式,语言方式,思维方式,散发出来的都是湖湘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气神。 谢宗玉:与《国画》、《梅次故事》和《苍黄》相比,我发现《漫水》在叙述风格上,有很大的转变。《苍黄》等描写官场的小说,你主要是以故事作为叙述的推动力,而在《漫水》里,你却是以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漫水》从一个章节到另一个章节,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衔接,但字里行间气韵十足,仿佛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读者的心始终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攫得紧紧的。老实说,这份叙述功力,在现在的作家中,很少有人具备。请问你的这种叙述转变,在写作《漫水》的最开始,有过瓶颈阶段吗?再是,将语言的节奏和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有什么诀窍可言吗?还是得像练乾坤大挪移一样,非得要一级一级练上去,才能达到这份出神入化的功力? 答:我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写作,无论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是在朦胧混沌状态下进行的。我不习惯最初就把小说故事、结构等想得很清楚,更不会去列写作大纲或人物关系表。我写小说就像栽培庄稼,完成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何处行,何时止,全凭感觉。《漫水》写到慧娘娘被火红的飞龙驾到天上去,自己鼻腔一酸,热泪盈眶,知道小说要结束了。 说到小说的故事性,我是主张小说是要故事的,但排斥刻意地编故事,特别不喜欢为了吸引读者而把故事编得离奇。我向来主张写生活的日常状态。难就难在把日常状态的生活写得有味道,让读者有兴趣看下去。我想,这应该需要对生活有深刻的理解。 谢宗玉:《漫水》对乡村里的人物、人情、人格以及人性之美,写得真是太好太绝了。我看的时候,舌下生津,一次都不忍心读多了。就像清贫时代吃糖,不愿囫囵吞枣,而是将它细细慢慢地含化在嘴中。但是很显然,中国乡村已异化得相当严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才是现在乡村的真实面貌。请问,你创作《漫水》有没有理想化的成分呢?感觉这部小说像是你在追忆很多年前一个梦? 答:文学就是一种与梦有关的事业。要么是寻找失去的梦,要么是向往未来的梦。沈从文先生写作《边城》是七十多年前的事,别说如今的茶峒远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景象,就是七十多年前的茶峒也并非《边城》所写的纯美。我们看沈先生的《湘行散记》,字里行间看到的湘西,同《边城》里所写的湘西就是有出入的。正如沈先生自己说的,他要通过《边城》构筑自己心目中的“希腊小庙”。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每次回乡都会想到鲁迅先生《故乡》的开头,看到的是“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尽管如此,我如果坐在华灯如星的城市,想起故乡则全是美好的回忆。《漫水》就是这么诞生的。文学需要梦想,文学需要制造梦想。人类如果没有梦想,不知生活将是怎样! 谢宗玉:《漫水》的时间跨度很大,而在那个时间段,中国的政治运动实在太多,乡村同样经历过种种动荡,你的小说其实也有写到。但奇怪的是,政治运动在这篇小说中都是侧面出现,略略几笔带过,即便出现了,也写得温情脉脉,跟其他作家笔下的政治运动截然相反。那么请问,是你为了营造乡村恬静的气氛,有意回避那些运动的邪恶面,还是你认为乡村传统的伦理道德能化解了政治运动的邪恶性呢? 答:中国过去六十年间,几乎有三十多年充斥各种政治运动,残酷甚至血腥。但是,这些政治运动在我所熟悉的乡村更像闹剧。比如,七十年代所谓反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我们村里有位不识字的妇女愤怒地辱骂一位县里下来改造的干部:你这个鸡窝鸡窝分子!她根本不知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为何物,鹦鹉学语的能力都没有,但内心却充满仇恨。我们可以说这样的村妇 答:乡村人对待生死,如同对待四季,如同对待花开花落,多持一种平和的心态。他们谈到别人的死,不会像城市人出于礼节必须表演一下悲痛,言语和表情都是非常平淡的,有时甚至会把死亡当成笑谈。乡村人进入暮年,会早早地预备好自己的后事,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的后事。他们对待死亡的豁达,大抵出于认命。也许高贵的人会对乡村人的认命报以同情甚至轻蔑,事实上这就是乡村人与生俱来的生死观,世代相因,根深蒂固,无需教化。乡村的人死了,没有人会考虑丧事的规格,尽管有的人家奢华,有的人家简朴,但都会一律的庄严肃穆。

  谢宗玉:从《漫水》看来,你对家乡题材的开垦,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还会写出一批跟《漫水》有着同样质地的优秀作品出来,请问,你是否有这个打算?可否透露一下你的写作计划?

  新创造出来的语言体系呢,还是与湖湘传统文化一脉相承? 答:文学研究倘若庙堂化了,非要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复杂,就没有意思了,且远离了文本的本质。《漫水》的语言如果有值得肯定的地方,那就说明民间语言就是最好地文学语言。我写作《漫水》的时候,时时感觉自己像咿呀学语的婴儿,每个词每句话都在模仿我的父老乡亲。只可惜以北方语言为中心的汉语系统,无法完全精准的记录鲜活的南方民间语言。用老百姓的语言思考和写作,脑子里活生生的就呈现出许多意蕴无穷的形象、修辞、情绪,等等。我尽管很努力了,但总不能百分之百地传神。如果说到湖湘文化,那么民间存活着的生活方式,包括行事方式,语言方式,思维方式,散发出来的都是湖湘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气神。 谢宗玉:与《国画》、《梅次故事》和《苍黄》相比,我发现《漫水》在叙述风格上,有很大的转变。《苍黄》等描写官场的小说,你主要是以故事作为叙述的推动力,而在《漫水》里,你却是以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漫水》从一个章节到另一个章节,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衔接,但字里行间气韵十足,仿佛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读者的心始终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攫得紧紧的。老实说,这份叙述功力,在现在的作家中,很少有人具备。请问你的这种叙述转变,在写作《漫水》的最开始,有过瓶颈阶段吗?再是,将语言的节奏和气韵作为叙述的推动力,有什么诀窍可言吗?还是得像练乾坤大挪移一样,非得要一级一级练上去,才能达到这份出神入化的功力? 答:我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写作,无论长篇小说还是中短篇小说,都是在朦胧混沌状态下进行的。我不习惯最初就把小说故事、结构等想得很清楚,更不会去列写作大纲或人物关系表。我写小说就像栽培庄稼,完成一个自然生长的过程,行所当行,止所当止。何处行,何时止,全凭感觉。《漫水》写到慧娘娘被火红的飞龙驾到天上去,自己鼻腔一酸,热泪盈眶,知道小说要结束了。 说到小说的故事性,我是主张小说是要故事的,但排斥刻意地编故事,特别不喜欢为了吸引读者而把故事编得离奇。我向来主张写生活的日常状态。难就难在把日常状态的生活写得有味道,让读者有兴趣看下去。我想,这应该需要对生活有深刻的理解。 谢宗玉:《漫水》对乡村里的人物、人情、人格以及人性之美,写得真是太好太绝了。我看的时候,舌下生津,一次都不忍心读多了。就像清贫时代吃糖,不愿囫囵吞枣,而是将它细细慢慢地含化在嘴中。但是很显然,中国乡村已异化得相当严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才是现在乡村的真实面貌。请问,你创作《漫水》有没有理想化的成分呢?感觉这部小说像是你在追忆很多年前一个梦? 答:文学就是一种与梦有关的事业。要么是寻找失去的梦,要么是向往未来的梦。沈从文先生写作《边城》是七十多年前的事,别说如今的茶峒远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景象,就是七十多年前的茶峒也并非《边城》所写的纯美。我们看沈先生的《湘行散记》,字里行间看到的湘西,同《边城》里所写的湘西就是有出入的。正如沈先生自己说的,他要通过《边城》构筑自己心目中的“希腊小庙”。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每次回乡都会想到鲁迅先生《故乡》的开头,看到的是“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尽管如此,我如果坐在华灯如星的城市,想起故乡则全是美好的回忆。《漫水》就是这么诞生的。文学需要梦想,文学需要制造梦想。人类如果没有梦想,不知生活将是怎样! 谢宗玉:《漫水》的时间跨度很大,而在那个时间段,中国的政治运动实在太多,乡村同样经历过种种动荡,你的小说其实也有写到。但奇怪的是,政治运动在这篇小说中都是侧面出现,略略几笔带过,即便出现了,也写得温情脉脉,跟其他作家笔下的政治运动截然相反。那么请问,是你为了营造乡村恬静的气氛,有意回避那些运动的邪恶面,还是你认为乡村传统的伦理道德能化解了政治运动的邪恶性呢? 答:中国过去六十年间,几乎有三十多年充斥各种政治运动,残酷甚至血腥。但是,这些政治运动在我所熟悉的乡村更像闹剧。比如,七十年代所谓反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我们村里有位不识字的妇女愤怒地辱骂一位县里下来改造的干部:你这个鸡窝鸡窝分子!她根本不知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为何物,鹦鹉学语的能力都没有,但内心却充满仇恨。我们可以说这样的村妇

  答:我开头就说了,写一部乡村生活的长篇小说,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肯定会写的,相信会写得很满意。(新浪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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