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雪,樱花我真的分不清了,我行走在一个名叫沙沟村的河谷里,踏着被村民刚刚翻耕过的土地,仿佛踏在海绵上软而又富于弹性。仰起脸,接住的不知是月光还是雪,只觉凉凉的,软软的在我脸上走,我把它当成了爱人的小手,是否在抚慰一张饱经沧桑的脸,虽然她无语,可听到了她的心声。
不远处是一片麦田,葱郁的麦苗上挂着雪,这时恰有一丝微风掠过,看到麦苗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样子,我的心中仿佛有一只小兔跑过,是几许欣慰还是一份忧伤。回首看看自己的脚印,这不就是拓在月光上的一个人的印章吗?一个人一生不知道要用指纹或图章在贷款单上,生意合同上,个人身份证明上拓过多少次,可都没有月光上的自然、潇洒、尽意。因为拓在月光上的是一个人的灵魂。
偶尔有鸟儿的梦呓传来,抬头只见一株杨树梢上筑着一个大大的鹊巢,鹊巢的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这有点像草原牧民兄弟的蒙古包。我想在这初春之际,该是喜鹊新婚燕尔之时,我只在树下静静地站一会儿,尽力忍住了一声咳嗽,后来回想起来,这真是善举啊。刚刚解冻的小河,明显地可感知到它的内心的兴奋,你听它流淌的声音,你看它流动的姿态,无不证明我的判断。这时雪落了下去,月光落了下去,还有我,一个内心伤痕累累,满面风尘的人,他都接纳了。只是不同的是雪,月光一下就和它融到了一起,而我却是一块粘满尘污的石头,怎么冲洗都不能让它包容,就这么直戳戳地立在水中,总像骨鲠在喉。
听到了犬吠,朋友的村庄近了,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渐近渐浓。一树繁花的樱桃树迎在村口,乍一看真分不出哪是雪花,那是樱花,朦朦胧胧中,我好像看到的是月宫中的那株,仿佛前世见过,今生又逢着。月光站不住脚,老在上面打滑。朋友的窗户已没有了灯光,他肯定已睡了,几千里的车马劳顿,又加之我这不守时的客人。一个人的生命中总是这样:盼望,等待,错过;再错过,等待,盼望。就像今夜月光、雪、樱花能在同一个夜晚出现一样,真是少之又少,说成千载难逢也不为过。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脚印仍清晰可辨,虽然上面又添新雪,但仍不失最初的模样。可沿途的风景呢?一个人的生命却不能如此,这是不是所有生命的悲哀?当我如是想的时候,已来到了自己的家的门前,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农家小院……(商洛之窗 作者:郑学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