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看似普通的植物总是让人难以忘怀,譬如苜蓿。遥想2000多年前,汉武帝的使臣张骞不惜山高道远,路途艰辛,从西域大宛国(今前苏联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将它作为马的饲料引进中国,从此苜蓿便在华夏广袤土地上深深扎根,广为栽种。宋人唐庚《除凤州教授》诗云:“绛纱谅无有,苜蓿聊可嚼”。说明到了宋代,苜蓿即“可嚼”,当野菜吃。
春天到了的时候,家乡满坡架岭那大片大片的苜蓿便齐刷刷长了出来,绿格盈盈,仿佛给山坡披上了一层绿锦。记得大集体年月的此时,我们一帮小伙伴便提了笼筐去山坡偷割那嫩闪闪的苜蓿芽,拿回家糊饭或炒苜蓿麦饭填肚子。那时候苜蓿多做为饲料喂养牲口,或做为沤绿肥的材料,绝不允许私人偷割。苜蓿坡场常常派有专人看守,若被发现了轻则没收笼筐,重则处罚工分。我们偶尔去偷割都是和看守坡场的人玩“藏猫猫”,他在这边蹲守,我们在那边偷割,弄得看守者没有办法。有时候看守者明知我们偷苜蓿,却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惊动和阻拦,因为他也是打着饿肚支差,“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有意放我们一马。
待到暮春,那苜蓿便长得一拃来高,并绽开一地兰花花,引得蜂飞蝶舞,那景致真有点田园风光的味道,惹人心醉。开了花的苜蓿成了柴草,即使割了回去也吃不得了,只有喂牲口。
家乡的龙驹寨还生长一种香苜蓿。秋日,收割了回去,晒干,芳香四溢,可作为一种调料,用来清炖各种鲜肉,调佐各类菜肴,其味大增,尤其做粉蒸肉时,佐以这种苜蓿,更是馨香扑鼻,令人垂涎。说起龙驹寨的香苜蓿,家乡流传一段趣闻:说是位于龙驹寨的东南方向有一个水泉(又名赛花池),泉水冬暖夏凉,清洌甘美,是大姑娘小媳妇洗衣服的地方。有谓以此脂粉水灌溉的十多亩地的苜蓿香味更烈。自古以来,龙驹寨人向外地高朋贵宾敬献土特产时,多有送香苜蓿者。此地商店或调料摊点多选上好香苜蓿,用草纸包成长方锭形出卖,上书“龙驹寨东水泉香苜蓿”字样者,人尤贵之。
癸巳年早春,我回了趟阔别数十载的故乡。故乡还是故乡,却寻不见昔日那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苜蓿地了。山坡上栽满了桃、李、杏、苹果等各种果树。已当了支书的三弟见我狐疑,说,自从退耕还林以后,咱这儿就不种苜蓿了,你回来的不是时候,若是秋日回来,处处果实累累,香溢四野,保你吃个肚儿圆呢!我说,哥在城里啥果子都能吃到,今日回来是专为圆吃苜蓿麦饭的梦来了!
哦,紫花苜蓿、香苜蓿,你这卑微而普通的植物,虽然已在故乡的土地上匿迹,但却永远生长在游子心中!(商洛日报 作者:田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