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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猪草

2015-08-20 10:06:44 来源:商洛日报 - 商洛之窗

  聂学祥
  周末去郊外骑行,看到田间地头、崖边路畔长满没膝的野草,心中悠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如今的乡村,少见成片的庄稼和忙碌的农人,曾经是孩子们撒欢嬉闹的田野少了生机,更体味不到我们童年时“养牛为耕田、养猪为过年”虽艰苦却快乐的日子。
  记忆中乡村孩子的童年是在劳动中长大的。每年过罢正月十五,猪圈会新添一头小猪。打猪草便是五六岁到十二三岁孩子每天下午的必修课。挎着藤编的草笼,提把小镰刀,或上山,或下河,天黑前要提一笼猪草回家,否则将被大人责骂。孩子们勤快了,大人就许诺:“我娃好好打猪草,过年杀了猪叫娃把肉吃个够!”于是,过年、吃肉成了打猪草的动力。
  刚打猪草时,分不清哪些草甜、哪些草苦、哪些草有毒,绿苗苗、青蔓蔓、黄叶叶、红秆秆,连泥带土,一股脑儿往笼里装。时间久了,哪里草多,哪里草少,哪些地长啥草,心里一清二楚,专打猪爱吃的灰条、荠荠菜、白蒿、厥蟹、刮儿刀、千里光……打猪草的乐趣在于能找到野果解馋,如酸掉牙的三叶草、甜中微苦的野香椿、脆生生的刺芽儿、香喷喷的羊奶奶、指甲尖大小的野草莓,还有酸枣、蛋柿子……打猪草的间隙,孩子们时常坐在元扈山,想仓颉怎样造出了二十八字,猜洛惠渠咋能修得笔直一线,疑十八盘“之”字形山路有没有边,问洛河水为何流不干,羡卫东电子厂、金堆城钼矿来钓鱼的工人,盼坐上洛灵公路每天一趟的班车去看看山外面……当稍大的孩子说:“山的外面还是山,农村娃心再大也走不出山”,大伙儿只好由憧憬回到打猪草的现实。一些调皮捣蛋的家伙心思在上树掏鸟蛋、下河逮鱼虾上。有时会溜进老潘家的菜园子,偷吃一拃长的嫩黄瓜、没红透的洋柿子。一抬头,发现太阳快落山,赶紧手忙脚乱地打猪草。眼看着天黑了,猪草打不够一笼,有的把树枝交叉架在笼中间,让猪草蓬松成一笼;有的偷偷钻进豆子地,猫着腰偷捋豆叶。当然兔子不吃窝边草,捋的豆叶都是外村农户的,而且不是一株豆杆捋光,专捋豆杆下半部分,隔一段捋一段,站在地边看不出豆叶被捋过。然而,总会背时的刚提着一笼豆叶从地里冒出头,就被邻村人拧住耳朵带到父母面前。接下来,大人连声道歉,承诺黄豆收割时给对方还一捆。小孩夸张的哭喊:“哎哟!把娃打死了”。挣脱了家长体罚的孩子,直奔猪圈,操起搅食棍把“罪魁祸首”打得胡跑乱窜。
  尽管孩子们每天都忙碌着,但打回的草也只够猪们吃一天。那时候包产到户,农人们精耕细做,地里的草都都被锄了三五遍,要打猪草还真不容易。孩子们只得趟过洛河、翻过元扈山打猪草。于是,不是张家的虎子趟河被水冲走了鞋,就是李家的金妞滑下坡崴了脚。最纠结的是秋季,猪长得膘肥体壮,食量俱增,满山遍野的果子也成熟了,惹眼吊胃。孩子们既要打比平时多的猪草,又惦记灌足了油的核桃、炸开了壳的板栗、小灯笼般的红蛋柿、追肥不及时的甜包谷秆,委实做不到两全其美。秋季还经常下连阴雨,猪无草可吃,饿得拱石槽、啃栅栏、长嚎短叫,母亲们只好顶着尿素袋子冒雨去打猪草。农家孩子早懂事,此后大伙儿力争晴天多打、多储存猪草,以免雨天猪断顿、人遭罪。
  孩子们为打猪草跑得越来越远,年关也越来越近,该杀年猪了。年猪,既是养了一年的猪,又是过年才杀的猪。杀年猪时,孩子们最高兴的是把猪尿脬吹圆了气当皮球玩,也知道了“尿脬打人——骚气难闻”。更高兴的是能吃到猪肉,嚼着满嘴流油的肥肉片,听大人边比划边说:“多亏我娃打了一年猪草,瞧这膘有三四指厚”。一年打猪草的辛劳和怨气瞬间了无踪影。
  如今,养猪大多是现代化规模养殖,饲料喂养,半年出栏。人们吃猪肉却很少见过猪走路,更不用说打猪草了。如果谁家现在还打猪草养猪,那这样的猪肉必定是人人追捧的生态猪,估计一斤卖三五十元还要排长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