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短篇小说是国内出版界的“票房毒药”,“出一本赔一本”,刚刚推出贾平凹、刘醒龙、张炜短篇小说集的作家出版社责编黎云秀相信,这次“至少不会赔钱”。
去年底,海天出版社一口气出了8本短篇小说集,社长尹昌龙当时心中也忐忑不安,“现在出版短篇小说,是冒着赔钱风险的,何况这么大体量”。未料,这套冠以“深圳当代短小说8大家”的丛书,一上市就迅速引起评论界关注,邓一光、杨争光、盛可以、曹征路等名家的短篇小说很受读者欢迎,还引发了诸多出版以外的话题。作为一个出版事件,其中一个重要话题就是“短小说”的命运。
尽管短篇小说仍然不会成为超级畅销书,“短经典”中卖得最好的《动物寓言集》目前也仅在两万册左右,在责编彭伦看来,盈利不是目的,这毕竟是一个开始。但短篇小说阅读潮流的回归,终于让人们开始深思,这种被称为“精灵”的小说文体,为何在中国沉寂许久?关于短篇小说创作、出版、评奖的多个环节,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短写作已沉寂许久
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所长陆建德还记得,改革开放后,美国作家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被介绍到中国,其短篇小说一度很流行,且对一代作家产生影响。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一大批在今天已经成名的作家正在写作短篇小说,一流的作家几乎都在这个擂台上,王蒙、余华、苏童、王安忆、莫言、张贤亮、贾平凹……他们的名作至今还深入人心。
“是什么让我们的短篇越写越长?”“深圳当代短小说8大家”丛书主编邓一光认为,一个原因是改革开放之后,人们要说的话太多,历史的悲剧、社会的灾难、家庭的灾难、民族复兴的需求都被小说承担,承担的东西越来越多,一下子篇幅就不够了。另一方面,社会逐渐浮躁,读者越来越急于看一个人物的命运,所以从看语言转为看故事情节,而短篇无法满足读者的这种需求。
2008年,苏童悄悄出版了他的五卷本短篇小说集,那时他曾把短篇小说称为“奢侈的题材”,说写短篇写得他差点揭不开锅。苏童算过一笔账,一个短篇得花半个月完成,一年顶多写10篇,稿费是一次性的,通常一篇只有500块,跟上世纪80年代比根本没有涨多少,如果一年只赚5000块,那的确揭不开锅。1990年代中期,苏童还在坚持写短篇,可总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写东西了,在很多人眼中,似乎只有中长篇才是拿得出手的作品。
短篇小说的式微,出版方自然也是重要一环。一直坚持中短篇创作的迟子建同样在去年出版了五卷本中短篇集,但出版社并不对这套作品的销路有太多期待,他们其实更希望可以签到迟子建的新长篇。
长篇崇拜占据主流
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潘凯雄回忆,1990年代后半期开始,国内文学界、出版社只追逐长篇,不管好或者不好,大家都只争着出长篇。“我自己做书也知道,一年安排的选题里面,出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非常少。”潘凯雄将此总结为经济驱动因素和观念因素。
所谓的经济因素,不说别的,一部卖到2万册的长篇小说,作家可以拿到几万元稿费。若是改编成影视作品,远比卖书赚得容易,如果作家本人愿意当编剧的话,收入更可观。而在人们的普遍观念中,“诗歌是皇冠,长篇小说是重器。”言下之意,短篇小说就是轻武器了。这种长篇崇拜的观念似乎也影响到了评奖,在国内的各类文学评奖中,许多重要奖项都只针对长篇小说。
相比之下,西方文坛一直有鼓励短篇小说的传统。彭伦告诉记者,比如爱尔兰设有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目前奖金为3.5万欧元,是目前世界上奖金最高的短篇小说奖。旅美华人作家李翊云曾在2005年凭借首部短篇小说集《千年敬祈》荣获首届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龚古尔文学奖一直设有短篇小说奖单元,只是国内读者不太知道。还有“小推车”奖,是英语世界小小说的最高奖项,自1976年以来每年当选的美国最佳作品由小推车出版社汇集成书出版,是在美国出版史上最有影响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