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方面,流行音乐也刚刚开始,发展也很快,而且中国的环境也允许流行音乐发展,却不太推广批判性音乐发展,甚至审美上也接受不了,到现在仍然接受不了。比如,我在电视台演出的时候到现在还经常受到一些无理由的审查,《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红旗下的蛋》《一块红布》不能通过,这些都是1990年和1995年的歌,被批准合法上市了,但这程序不被演出界承认。
中国新闻周刊:经过20多年,你觉得摇滚乐在中国的发展进步了吗?
崔健:对中国摇滚乐生存的环境,曾经也有人说过让摇滚乐自生自灭,但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发现摇滚乐自生,但是没有自灭,但还是被放慢了步伐。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我们有一些机会,也应该珍惜这些机会,但期待正常地走路,应该是一天走十步或者一百步,所以一天走一步,对我来说就是退步,因为别的东西发展得太快了,文化发展得太慢。
中国新闻周刊:除了环境上的影响,这20多年会感觉到受众也发生了变化吗?比如年轻人、中坚力量对呐喊性、批判性的东西不再那么需要了。
崔健:这也是阶段性的问题,一定阶段下,人们对批判性的东西就没那么需求了,我们不可能天天批判,这是一个平衡的东西。
但很奇怪的是,我们从全球华人的音乐品位中看不出人们的愿望,他们就想安心地生活,唱些伤感的歌,安慰一种孤独的都市化、被冷漠的心,仅此而已,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愿望。但很多年轻人关注我的态度,说明他们也在困惑,我觉得80、90后,都能听懂我说话。
“我的批判性比过去强一百倍”
中国新闻周刊:你这20多年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是什么?从作品上看,从刚出道时是“出走式的叛逆”,现在似乎变成了一种内敛的叛逆?
崔健:我觉得出走型的叛逆,才是向内的叛逆,比如《假行僧》《花房姑娘》《一无所有》,自己欺负我自己,逃,好像是潇洒,现在我把我自己的东西向外释放,这过程当中,必须有反馈,需要有反力反衬我的反叛力,这个反力就是现实。如果我逃离现实,不在这个秤上,根本没有重量,我说我有一万公斤的力量,谁会相信你,拳头有力,必须打在一个反力上,才能证明你有力。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表达的抗争和20多年前的抗争是一个东西吗?
崔健:20多年前的抗争和现在的抗争大方向是一样的,实际上具体的和力度表现不一样了,我们在寻求自己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更新自己,这种更新自己的标准就是速度多快,力度多大,限制是什么样的限制,而且你准确地发现,有些东西你是不能反的,有些东西是进步的,虽然这一步是慢的,但是不能反。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的作品,好像没有以前表达地像给力的直拳了,而是更含蓄了。
崔健:人要平衡,不能全天晒太阳,也不能全天在地下室,这首歌是这样,不能代表所有的都这样,比如《农村包围城市》《舞过38线》,也是很强的批判。其他作品,你觉得没有批判,有可能是你没有看到,我认为我的批判性比过去强一百倍,这是观念的不一样,但我并不在意别人不理解我,可能更在意的是别人不重视我,时间长了他会发现,有时候过堂风好,有时候也不好,隐晦的作品就像是设一个屏风,风绕一下把这边空气带活。
“真正的发力是你又做了贡献你又得到了互动”
中国新闻周刊:你曾经说过近十年的作品不成熟,是因为跟时代的互动灵感没有了,这指的是什么?
崔健:谈到生命就谈到能量,互动就是能量。很简单,做这件事,是因为热情还是为了完成工作,两个能量完全不一样。如果是兴趣加工作,这种能量就大很多,只是为了完成工作,创造性和能量就很低。我发现我跟这个社会的互动,老得让我等,我不是说我今天写这个歌,明天还有能量写这个歌,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有可能是我也在等(受众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