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古村落在张牙舞爪的推土机下呻吟!从保护文物的角度而言,这是令人痛心的一幕,为被夷为平地的古村落而叹,也为无能为力的法律一叹。既然《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26条规定:“不得损毁、改建、添建或者拆除不可移动文物。”而霹雳店村有多达15处不可移动文物,为何仍难善存?
一说到古村落被毁,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文物受创。其实,古村落的意义不只存于文物范畴,它们更是文化乃至文明的缩影。如今,我国城市化进程突飞猛进,被誉为人类发展的奇迹,比如有学者称: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演绎了波澜壮阔的城市化史诗,开创了人类城市化进程的奇迹,也为中国崛起做出了重大贡献。诚然,短短几十年我们城市化水平走过了发达国家几百年所走的路。在自豪之余,也应该正视甜蜜的忧伤和沉重的代价,即乡村的消失。
有组数据称,2000年时中国有360万个自然村,到2010年,自然村减少到270万个,十年里有90万个村子消失了,一天之内就有将近300个自然村落消失,而自然村中包含众多古村落。乡村消失有其必然性,但古村落的消失让人觉得惋惜。与城市文明和乡镇文明相比,以古村落为代表所留存的乡村文明,为中国乃至为人类提供了不可复原的文明种类、不可逆转的文明态势。如果它们消失了或衰微了,我们到哪里寻常乡愁?如何找寻记忆中的心灵史?
但凡有过乡村生活的人,都应该知道乡村生活其实并不诗意和浪漫,甚至带有一定的酸涩与挣扎,任何过于诗意化乡村的人,基本上是不事稼穑者。但是,乡村文明毕竟曾是文明的主要组成部分,城市文明再发达也不应该淹没乡村文明,乡村是我们的根脉,残存着文化基因;是留下我们生命足迹的地方,不能被过度商业化所吞没。
抛开个体化的私人叙事,乡村还曾是我们文明的集大成者,是中华文明最遥远最绵长的根系。诚如冯骥才所说:非遗的载体——也就是中华民族根性文化的载体是一个个村落。它不仅有精美和独特的建筑与大量珍贵的物质遗产,还有那一方水土独自创造的口头的和无形的文化遗存,如民间的文学、音乐、舞蹈、戏剧、美术、手艺等,还有种种独特的民俗。它们最直接地体现着中华文化的民间情感、民族气质及其文化的多样性。冯骥才甚至认为,传统村落本身就是最大的文化遗产,价值不比长城小。可以断言,如果村落被荡平,乡村文明就失去依靠,七零八落,甚至归于死亡。
对于古村落来说,保护是最奢侈的字眼。他们最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躲避,躲避出名,躲避喧嚣,躲避被关注。原因在于,但凡有文明遗存、有开发价值的古村落,一旦进入公众视野,就是它们悲剧的开始。“发现一个开发一个,开发一个破坏一个”,如果古村落一直藏在深闺,始终不为人知,其实是最好的命运。因此,古村落需要的不是保护,一旦需要保护,就意味着它们已被关注,已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问题是,权力渗透无孔不入,商业开发长驱直入,那些曾沉寂而又悠然的古村落还能自得其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