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去年春天开始的。
一对从南方翻越千山万水远道而来的燕子,选择住在顶楼的我家门头筑建“爱巢”,它们的到来引起了妻儿的注意。妻玩笑地说:“春燕在我家落户做房,今年吉祥!”从小就喜爱各种动物的儿子,兴奋地一蹦多高,一反过去高声嬉笑打闹的常态,说话时轻言细语,关门开门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吓了燕子。看着燕子一口泥一口泥地筑建巢穴,我给儿子讲述“万丈高楼从地起”的辛苦,“百尺高台,起于垒土,合抱之木,始于毫末”的道理,搞得上三年级的儿子似懂非懂。
这对“燕夫妻”的到来,给我家带来了欢乐,也派生出一些新爱好。茶余饭后,我搜集来各类有关燕子的知识,和妻子一起教小儿了解燕子的生活习性,背诵描写燕子的诗句,全家其乐融融。
一个雨天的周末,我正在书房里读书,妻一脸惊慌地告诉我,儿子不见了。我正要下楼找他,却见他全身湿透泥水满面地捧着一把泥巴兴冲冲地回来了。他很得意地告诉我说,燕子用嘴衔泥做窝太慢,他要帮帮它们。儿子天真幼稚的想法和出自骨子里的真实爱心,弄得我苦笑不得,准备大发雷霆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又一天,我们发现从燕窝里进进出出的只有一只燕子,它从外面衔回虫子,停在巢口唧唧亲昵。良久,巢内那只才羞答答地探出头来,外面这只把“美食”温情地送入它的口中。这件事让我和儿子迷惑不解,以为窝内那只生病了,煞是担心。当教师又曾经教过生物的妻子笑着告诉我们:“外面这只是雄燕,里面那只是雌燕,雌燕在下蛋,雄燕就会无微不至的体贴。”自然是妻子现身说法,多方比喻,儿子才吃透个中原由。午后,乘着燕子外出,我和儿子背着妻子搭凳子查看,果真有一只蛋。后来,雌燕又产一卵。
于是,我们更加关注燕子,盼望它们早日添丁进口。雌燕外出的时间明显减少,雄燕来回奔忙,它们常在巢内交颈低鸣,唧唧亲呢。我们一家子和它们一起生活得久了,彼此就成了十分要好的邻居,我们一家人常常和它们“夫妻”交流,把生了虫子的米粒放在阳台上,它们很自然地结伴来吞食,边吃还边对着我们鸣叫,像是表达它们的谢意。它们有时也会走错房间,飞进我们的住室,也不会表现出惊慌。盼啊盼,等啊等,不经意间两只乳燕破壳而出,我们全家欢呼雀跃,像是自己家里有了喜事。初生的小燕子,头大身小,遍体通红,张着嘴幽幽喳喳,忙得老燕叼虫子、衔露水,口对口地喂食。儿子哭着闹着让我给燕窝内塞了一些旧布、棉絮,害怕夜间把幼燕冻死了。
天有不测风云。一个风雨交加、雷光电闪的夏夜,我和妻听到门外“哗啦”一声响,我出门查看,借着闪电看到了凄惨的一幕:“燕夫妻”经过千辛万苦垒起的窝从房顶掉下来了,两只才出生不久的雏燕在废墟上挣扎,发出一阵阵惊悸的叫声,它们的父母一会儿飞落在它们身边,一会儿停立在阳台的花盆上,回应着幼子的呼唤,它们在大难临头时发出的声音,在风雨之夜听起来让人格外揪心。看到我和妻后,老燕子没有一点点陌生感,反而平静下来,黑暗中我能读懂它们眼中发出的求援信号。我找来手电筒,察看了当时的情况,原来楼顶渗水,祸及无辜燕巢。房外的吵杂惊起了懵懵懂懂的儿子,见到眼前情景,他急忙用细嫩的小手捧起两只幼燕。妻找来一个没有封口的盒子,再放些棉布在里面,装下两只惊魂未定的小鸟。两只老燕子静静地看着我们做完这一切后,在楼道里盘旋翻飞几周,鸣叫几声,结伴消失在雨幕之中。这一夜,我们采取各种方式安慰着那两只父母不在身边的小燕子,又是喂水,又是喂饭,总算让它们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