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父亲突然早逝,让步入中年的母亲措手不及的就像一个没有归宿的候鸟一样迷失了方向,许久都走不出伤逝的彷徨。为了将我们兄妹三人抚养成人,母亲坚守着那个残破的家,并将族里企图将母亲赶走的说媒人骂的狗血喷头赶出了门。我不知道一向性情温和的母亲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凶厉。
母亲像一只大鸟似的,庇护着我们,每天忙出忙进地没有一刻停息。在她的生活里,似乎已没有了白天与黑夜。每天天不亮母亲就起床扫院落、烧水喂猪,下地劳动,直到正午的太阳将田地里干活的人都赶回家,她才回家做午饭吃。白天忙地里的活,晚上母亲便编织草帘子,以补贴家用。有时,睡了一觉醒来的我们,仍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悠长的劳作身影。而农闲时,母亲就跟在一群男人屁股后边,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建筑队做小工。筛沙子、和水泥、拉运砖……母亲用豆大的汗珠和双手上的一个个老茧将日头一天天从东搬到了西。记得那一次,不知是太疲劳还是天太黑,放工回家的母亲连人带车子一下子窜到渠沟里,不仅摔伤了腿,连车胎当时都爆破了。无助的母亲硬是一瘸一拐地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回家,而第二天,她仍旧去建筑队……看着母亲像一台机器永不知疲倦地狠劲劳动,村人们善意地对母亲说,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劳累了。母亲苦笑着说,没事。我知道,这不仅是因为家里的巨额开销,更是因为母亲在用繁重的劳动来麻醉自已,以打发那孤寂难眠的长夜。
母亲总算熬到了头,参加工作的我们分别像一只只羽翼丰满的小鸟似的,开始了飞离,使得原本吵吵闹闹的家只剩下了母亲一个人。而在母亲洋溢着幸福的脸庞上,我却分明地看到了一丝忧伤。
在城市里刚安顿好家,我就将母亲接到身边。看着城市里几十层高的楼房和车水马龙的街道,母亲惶恐的不知所措。在我的家里,母亲总是抢着做家务。她将我们家所有换下来的衣服、床单全部用手洗,说这样可以洗干净,还节约用电。并抢着做饭、拖地。可是对于母亲做的那两道饭菜,没吃几天,媳妇就腻味了。从不饿到不吃,虽然我一再称赞着好吃,可是我分明看到,母亲眼里有一丝哀怨。没事可干的母亲总感觉自己在我家里吃闲饭,虽然我一再宽解她,但她总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感觉不自在。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在屋子里憋了一天的母亲似乎终于等到了说话的人,但是我们谈论的话题却让她插不上一句。看着我们对电视里的肥皂剧欣喜乐呵的情景,母亲却像一个孤寂的小孩静静地坐着,最后,她就默默地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睡觉,虽然时间还很早,虽然母亲一点困意都没有。于是,母亲就想念父亲留下来的老房子,想念她的那一亩三分地和村子里那宽敞的院落。她就念叨,离开家这么久了,也不知家里是个什么样,田里的庄稼也不知长的怎样……我知道,虽然我们是想着接母亲来城里享福,可是对于母亲来说,这比坐监还痛苦。看着母亲每天茶饭不思的痛苦样,我就探问母亲,若想家了,可以回去转转。母亲一下子欣喜的如释放的犯人似的,立马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回老家。回到家的母亲就像出笼的鸟儿,看到什么都感觉亲切。她念叨着,庄稼长高了,没住人的院落里都长草了,屋子里也满是灰尘。从此,母亲再也不愿意进城。
女儿出生后,因为工作忙碌,我不得不将女儿送到母亲跟前抚养。母亲把女儿当作自己的命根子似的,一把屎一把尿的精心照顾,直到上幼儿园。随后,弟弟、妹妹也分别将孩子送到母亲身边抚养。虽然抚养几个孙子异常的辛苦,但是母亲却没有一丝怨言,整天乐呵呵的。可是随着她们的长大,上学,一个个又如当年的我们,离开了母亲。
“五一”放假回故乡去看母亲,老远地就看到,60多岁的母亲正在提水种菜。原本抓起百十斤粮食走上一里多路都不在话下的直挺身子,如今佝偻着提一桶水走几步都要歇一下。那曾经的两条乌黑大辫子变成了稀疏的银丝,一张曾经圆润光滑的脸被岁月雕刻的满是沧桑。看着母亲瘦弱的身子在田间还那样辛苦的自给自足,我两眼不禁湿润,喊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