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问题,经验这个东西我们怎么才能获得我们自身的经验。大家可能也关心,你说了这么多,我们怎么才能看到经验?我也没有办法,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千零一夜》里面有一个故事,后来被写成了小说,题目叫做《两个做梦人的故事》。有一个生活在伊拉克、巴格达一带的人,有一个人晚上睡觉,有个咬着金币的人敲门跟他说,你有一笔财富埋在伊斯发罕城。他就雇了一个骆驼去了伊斯发罕城这个地方,去了以后发现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沙漠,什么也没有,带的一点钱也用光了,他在一个修道院里睡觉,后来城里出现了小偷,警察进来抓小偷,警察没有抓住,结果把这个人抓去了。警察审问他,你从哪里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个人就说我是某某地方的人,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说我的财富在什么地方,我就来了。一说完巡逻队的队长哈哈大笑,说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傻瓜。我昨天晚上也做了一个跟你同样的梦,说我的财富在什么地方。他说的这个地点正好是做梦的这个人出发的那个城市,两个人互相颠倒,他继续往后面说,有一面墙,有一条路进去之后,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面有一个无花果树,有一个喷泉,这个喷泉下面就埋着大笔的财富,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家。从修道院出来以后,赶紧狂奔回家,回到自己家里在喷泉下面挖,果然挖出了无数的财富。这个故事可以从不同方面去分析。我今天讲经验,我认为也可以从经验的方面来推论。你拥有的经验你并不知道,你需要走一个很大的弯,你需要受到强烈的启示,你才可能从你的眼皮底下把你的财富挖出来。所有的财富都在你的身边,就在你的附近,可是你不知道。
这当中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我第三部分要讲的一个概念是,这个经验其实是和他者有关系。我们怎么样获得我们自己的经验?有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你先把你的经验放在里面,然后你去触及、去了解一个新的东西,这个新的东西能够帮助你发现自己。比如说如果你作为一个女性,你不知道自己是女性,你碰到第一个男性,你就知道自己是女性。因为他者出现。一比较,你就知道我的特点是什么,我的生理构造是什么,我拥有什么。假如你从小就生活在女人堆里,一辈子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男性,你对自己的财富是不知道的。
我在大学读书里面受到的理性、现实的影响。我到了上海,上海那边告诉我,你这个乡巴佬,你不知道自来水龙头往哪边开。所有的城市我们都陌生。所以我在上海经历了四五年的折磨,一个负罪感,你到这个新环境里面,你原来的经验没有用。可是到今天,今天所有的上海人和北京人,上海的作家和北京的作家,遇到我和苏童这样的作者都会很羡慕。说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在上海生活了二十年,在北京生活了十年,但是同时你最重要的生活,比如说从一岁到十七岁是在农村度过。而这个记忆我们都没有。我开始了解我那17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不是突然明白的,是一步一步慢慢的开始了解那个生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整个中国近代史提供了怎样的经验。《人面桃花》、《春尽江南》的一部分,都跟这个记忆的重新认识有关。如果我没有离开家乡,我跟我家乡的男男女女一样,我们还处在对现实的抱怨里面。
什么叫中国文化?过去没有这个概念,正是因为西方文化进来之后,我们才会有中国文化的概念,中国文学的概念,才会有国学的概念。年轻人去读大量的作品,不仅不会对你自身的经验造成影响,反而非常有作用。你应该尽量的去了解跟你异知的东西。我有一次发了一条微博,我差不多一个月发一篇微博。有时候新浪和腾讯给我打电话,说你一个月没有发了,给我们发一篇。有一个微博我是这样写的:其实文学所要发现的意义,不在于经验里面,而在于经验和他者的关系里面。就像真相并不在事实当中,而在对于事实的解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