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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宏杰:站在散文的悬崖边上跳舞

2014-12-26 11:37:08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 冰

  《无处收留:吴三桂》是张宏杰年轻之时的作品,在这篇文章中,我们能感觉到作者的激情,能感受到他对正史中所描述的历史人物和事件的警惕。他尽自己所能,小心考证,大胆想象,用白描的手法勾勒出吴三桂的辉煌经历,当然也是其悲剧的经历。张宏杰舍弃了吴三桂在人们心中定性的脸谱,试图从历史的大背景和中国传统文化中,去揭开吴三桂的面目,揭示那张脸之后的内心景象,又是什么将他的内心铸造修剪成这一个样子的。在文章中,作者发现了埋在历史深处的诸多秘密,比如,他发现“大明朝的问题不在于遍地的水灾、旱灾、蝗灾,不在于四处蜂起的盗贼,也不在于几位奸臣或昏君。这些只是表象。在这一切的背后,支撑社会正常运转的精神支柱已经腐烂了”;比如他还发现“儒教的伦理规范有着天生的缺陷。它基于人性本善的虚妄假设,要求每个人都应该压抑心中活泼的自然欲望,通过极大的自我克制,服从于僵硬的道德教条。它没有为人的自然本性中软弱的丑恶的一面留下弹性空间,不承认人的平庸和趋利避害的本能,缺乏对人的基本物质需要的尊重与关怀。它只有最高标准而没有最低标准。它也许能激起社会动荡时期的某种道德狂热,却不适宜作为普遍意义上的人性调节器”;当然还有其他,比如单就他笔下的吴三桂而言,他发现“满洲人给他的地位再显赫,也无法抵偿投降使他付出的人格代价和名誉损失。如果那样,他将日夜承受舆论造成的心灵重压”;张宏杰还发现了吴三桂的目光短浅,发现了这个精明的投机者和真正的历史伟人之间的差别。可以说张宏杰的眼光和目力确非一般,他用他的胆识让历史人物站立在了我们面前,也让那个时代环绕在了我们四周,从这里我们看到了作为散文作家张宏杰的“识”,这是与作者的“胆”拴在一起的两个蚂蚱,互为作用,缺一不可。

  发现散文才能发现的真相

  “识”通俗意义上就是发现,既然是发现,那么至少与别人有些不同,这个词几乎所有作家都知道,但做到的不多,或者说能发现呈现在作品中的鲜见,能摆脱写作习俗,燃起文学创作不俗烽火的更是不易,要做到这些是需要作家的一种“识”的,否则就很难将一篇散文写好。张宏杰的散文之所以写得优秀,就是因为他胸中有识,由此就避免了与其他写作者的重复,即使是冲撞,也不是在一条轨道上的冲撞。这在他的《曾国藩:意志力的化身》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张宏杰发现曾国藩一生成败的关键词,就是“意志力”,并认为曾国藩“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人的意志力所能达到的高度,同时,也证明了一个人意志力的局限。曾国藩不仅有‘大境界’,还有‘大本领’,这是他从顽强刚毅中锻炼出来的”。虽然曾国藩“生平短于才”、“秉质愚柔”、“最钝拙”,但“他把儒家精神中刚健有为、光明磊落、忠恕待人、志诚慎独等优良品质铸到自己身上,涤去人身上常有的自私、虚伪、阴暗、猜忌,走入了道德的化境,达到高尚澄明的境界”。而这只是传统的人格之美集中在曾国藩身上,在风雨飘摇的末世做一次绚烂而又凄婉告别演出式的呈现,即使他是“事君至忠,事亲至孝”的古今完人,功比周公孔孟,名垂万世千秋,也是苦涩,也是“寸心焦灼,了无生趣”,他“猛然发现自己一生的奋斗,最后竟然如拔刀斫水,并不能丝毫影响水之东流”。于是张宏杰得出一个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结论,这就是曾国藩“以圣贤自期,一丝不苟苦学修行,并没有到达儒家理想,同治中兴不过是一片虚假繁荣,对世事沧桑人心难复深感失望,对自己一生灯蛾扑火式的努力极为沮丧。悲观与失望成了他晚年生命的主色调,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失败,而是传统文化整体的失败”。可见张宏杰的散文在“识”上确实能高出别人一节的。在《女人慈禧》中,张宏杰也发现了慈禧的秘密,就是在其“扮演的双重角色之中,她本质上更是一个女人而不是政治家,虽然她刚强能干”,“可惜,历史没有产生这样的巨人,却把这个位置留给了她,一个过于专注自我的女人。这就是她的悲剧所在”,并认为“如果她遇到的是比较平稳的政治局面,我们有理由相信,她会很成功地完成她的政治生涯,不但会胜过历史上大多数女执政者,也会胜过大部分政绩平平的皇帝。如果是那样,她在历史上留下的决不会是骂名”。

编辑:余红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