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文学必须是苦大仇深?“文革”电影一定要撕裂伤口?如果是这样,张艺谋已经拍了《活着》了,他没有必要再重复自己。相反,《归来》创造了回顾历史的新类型,那就是不再忆苦思甜,不再控诉,不再苦大仇深,而是用内敛的方式、暗流涌动的方式,甚至是内伤的方式,去沉淀那个苦难。
电影里冯婉瑜在锁着的门里渴望见到丈夫又不敢见,陆焉识获得自由回到家后面对的却是失忆的爱人,谁能说这些不得已和无可奈何与时代无关。从这个角度看,《归来》里没有历史又处处是历史,没有控诉又处处是控诉。
这种表达是导演的有意为之,正如中国电影家协会秘书长饶曙光所说:“《归来》并非不敢直面‘文革’,而是以一种更加理性和节制的方式去反思那场浩劫。”对于一个时代,陆焉识选择了原谅与和解,张艺谋又何尝不是?
演员不出位不浮夸,实力回归
在《归来》的评价中,最不吝赞美的对象是两位主演。这部长达111分钟的电影,人物特写占据1/3。从这个意义上说,《归来》不是张艺谋的,而是巩俐和陈道明的。
两位演员在表演上的互相成全,把命运艰难、真爱不渝托付给了一个个表情、动作和眼神。电影中的数次情感高潮几乎都没台词,如第一次在火车站天桥上分离的戏,几乎没有别的台词,只是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如陆焉识弹钢琴那一场戏,没有一句台词,一个人背对着镜头弹琴,另一个人从楼下往上走,如何层层铺叠情绪,完全要靠演员精准的表演来支撑。
有人说陈道明是幸运的,他终于在大屏幕上遇到了一个如此贴近他精神气质的角色。他的表演内敛、克制,张弛有度,赋予陆焉识特殊的人格魅力:有教养、有情怀、柔情坚贞、充满爱、百折不弯;巩俐是努力的,她褪下羽衣霓裳卸去精致妆容,将原作里娇弱单薄的水乡女子冯婉瑜彻底颠覆,赋予她历经磨难后多层次的内心转变,从隐忍、不安、犹疑到爆发,从沉默、谦和到执拗,她的际遇引领着整部电影,她对丈夫深沉无私的爱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令人心痛又使人尊敬。
严歌苓说,巩俐演“绝”了。在《归来》里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演戏。她没有浪费过任何一个镜头,哪怕仅仅是个背影。她的每一声气息都饱含情感,观众就是闭上眼睛都会被人物所牵动。有人甚至断言,由于巩俐和陈道明在电影里成熟饱满的演出,《归来》将在未来引领人物电影的起飞,人物电影充满着“以人物而绝非仅仅是故事”的人文关照,它们以人的存在、人的思考、人的发展、人的信念为电影走向。
爆点少不繁复,质朴回归
虽然《归来》的口碑成压倒性好评,但是对于习惯于好莱坞叙事的观众来说,《归来》似乎过于平淡。“影片后半部分的90分钟没有任何爆点,这太不可思议。”一位“90后”影迷在微博留言。
《归来》确实很平实,这是导演有意为之的选择。无论与张艺谋早期的《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或者是后期的《满城尽带黄金甲》、《金陵十三钗》相比,《归来》没有任何地方是在哗众取宠的,故事、场景、音乐简单平实到极点,所有的留白都交给表演来填满。
连最擅长的浓烈色彩,张艺谋也丢开了。《归来》整体呈现一种偏冷偏淡的色调,与张艺谋早期的文艺片拉开了距离。影评人周黎明说:“电影《归来》醇而不烈。它不是那种一口把你灌醉的烈酒,需要慢慢品。”
饶曙光则认为《归来》是一部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影片,很多段落都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深得中国古典美学的韵味,意蕴往往隐藏于镜头之外。这种藏的目的是为了不藏,大量平淡的细节和情节,留下了许多貌似空荡荡的空间,这些空间需要具有特殊年代经历的观众去自动弥补它。(中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