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后,塞尔努达成为几乎公认的西班牙 20世纪的‘世纪诗人’,影响力堪比马查多和希梅内斯。然而半个世纪前,一切并非如此。……真正的转变来自‘五零年代’诗人对塞尔努达的推崇,他们将他视 为‘我们诗坛活着的经典’,此后的一代代年轻诗人都将他作为关键的榜样。”
——2002年塞尔努达诞辰百年《灰色芦苇》致敬刊重印序言“四十年后”
上世纪50年代末,西班牙诗歌在经历内战后最初20年的迷茫与曲折之后,由此时崛起的新一代诗人引领重生。何塞·安赫尔·巴伦特、弗朗西斯科· 布里内斯、吉尔·德·别德马、帕内罗兄弟、戈伊蒂索罗兄弟等年轻诗人逐渐成为西班牙诗坛主力军,为此前20年趋于“同一化”诗歌话语桎梏的伊比利亚半岛带 来新的活力。而与这场更新换代的诗坛回暖相关的一例平行事件是对“二七年代”流亡诗人路易斯·塞尔努达作品的发现与经典化。对塞尔努达诗作价值的认可和研 究从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才真正起步,当时的新生代诗人大多生于塞尔努达彻底离开西班牙开始流亡的上世纪30年代末,他们比过往几代都更受到这位塞维利亚 诗人“沉默但决定性”的影响,而由这批诗人开启的对塞尔努达作品的经典化也为研究战后西班牙诗歌的重生提供了帮助。
作为白银时代最后的骑士,塞尔努达与洛尔迦、纪廉、阿莱克桑德雷等诗人几乎同时崭露头角,却在其创作生涯的大半时间中从未得到西班牙诗坛应有的 关注。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却一脉相承,奥克塔维奥·帕斯曾对此做出过精辟总结:“塞尔努达的诗是对我们的价值观和信仰的批判;他的诗里,毁灭与创造密不可 分,有什么增强稳固了就意味着社会上有什么消散了,这一点公平、神圣而不变。塞尔努达的作品是一场颠覆,其中的精神宝藏正是在于它试探了整个群体道德系 统,无论是传统的权威创立的东西还是社会改革家们向我们提出的东西。”创作早期,在许多诗人还极力模糊自己性取向的20世纪30年代,塞尔努达是西班牙最 早毫不掩饰书写同性情爱的诗人,他将其视为一种命运,自由地接受,尽情地活,因而“在青年时代给了我们最美的渎神和最好的情诗”(帕斯语);创作中期,因 内战爆发离开故土,大多诗人在流亡早期面对陡然而至的巨大身心创伤都选择直抒胸臆的呐喊,用意象和词语的回环重复表达激荡的情绪,用感叹句和疑问句的高频 出现抒发痛心与质疑,塞尔努达的流亡诗中却罕有大声疾呼,而是强调用冷静的抒情充分发挥克制的张力;及至创作中晚期,战争结束后,当西班牙诗坛渐渐迷失在 诗歌用于交流的社会诗歌道路上,当一些流亡诗人出于对被接受、被阅读的巨大渴望而承认失败、一意追捧西班牙国内诗人,塞尔努达又成为坚定发出不同声音的 人。而且,相比出于自己的诗学理念在反对社会诗歌这个概念本身,塞尔努达的矛头更多指向西班牙内部借社会诗歌运动之名对诗坛及评论的控制,将像他这样流亡 且不同的声音排除在历史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