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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故居一隅 |
作家赵树理的故乡与我的家乡不过百里之隙,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去过。起初,我并没有将他视为写作样板,甚至觉得他的作品 “土气”。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写作的磨练,我却越来越敬仰他。敬仰他的文笔,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大旗虎皮,用农家话写农家事,趣味丛生。敬仰他的为 人,情系底层农民,始终如一,从故土出发时是什么样子,到了省城京城还是什么样子。这种文格和人格并驾的高度,绝不是一般作家所能抵达。终于有机会,我来 到了地处太行山腹地的赵树理故居,走进了这样一位大作家出生和生活过的地方。
赵树理故居在山西沁水县尉迟村,村边那条清流名为沁 河,1906年9月24日,赵树理出生在沁河边。赵家不是富户,可光景绝不算差,这从遗留的房屋可以看出,虽然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雨剥蚀,农家院落的风骨依 然不减。小院有正房,有厢房。正房坐北朝南,厢房落卧东西两面。这样的院落在北方并不少见,少见的是,正房为二层楼阁,东西厢房也是二层楼阁,阁楼上那一 米高木围栏的镂空雕刻,精细剔透,不无江南亭台楼阁的雅致。
就在沁河边的这个小院,赵树理度过了幼年、童年和少年时代。在这里,祖父和 父亲教他《弟子规》《三字经》《论语》等传统经典,还要求他学以致用。用得好不好,天天有记载。先是划道道,做了好事划竖道,做了坏事划横道。后来改变了 方式,备个罐子放豆子,做了好事放白豆,做了坏事放黑豆。幼小的他,就把自己的根脉往仁爱和善良的深处渐渐扎去。在这里,赵树理开始品尝农人的艰辛。每日 天不亮,就被母亲唤起,扒一碗小米饭,喝一碗稀米汤,怀里揣上几个山药蛋,接过父亲套好的毛驴,赶着上路。毛驴在前头颠达,他在后面攀爬,一天下来筋骨都 能拆开。
赵树理就这么在小院中长大。十九岁那年,他考上了省立长治第四师范学校,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小院,告别了田园。
走出了小院,却没有忘记小院;告别了田园,却没有忘记田园。父亲汗滴禾下土的艰辛,母亲纺织到天明的苦累,还有驮炭路上遇见的那些可怜的逃荒者、战战兢 兢敲开院门的讨饭者……都深深嵌进他的血脉。他的内心涌动着杜甫的诗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要安得的“广厦”当然不是有形的屋舍,而 是无形的广宇。在那样一个时代里,这股胸中的波涛恰好对应了革命的浪潮,于是,赵树理再不是一个企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家子弟,脱颖为一个“大庇天下 寒士俱欢颜”的时代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