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读前人书是继往开来、创造人生业绩的必经之路。唐宋时期的诗人们深谙此道。总结起来,正是由于他们热心读书、潜心取精,才为创作两代不朽诗歌准备了必要的条件,使得两代诗歌双峰并峙于中国诗歌发展史上。
唐朝开国不久,就出现了《昭明文选》的学习热潮,高宗显庆年间出版了“李善注本”,玄宗开元年间又出版了“五臣注本”。《昭明文选》是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辑的一部大型文学作品总集,选录自先秦至梁朝的诗文辞赋,千余年间的代表作家的代表作品,尽行囊括;文采风流,皆现其中。唐代诗人把这部文学巨编奉为至宝,精心阅读。大诗人杜甫对《昭明文选》就非常熟悉,几乎达到篇篇能够背诵的程度。这是有据可证的,杜甫客居蜀地期间,就开始指导孩子们诵读这部巨著了,在《水阁朝霁奉简云安严明府》这首诗中,他说“续儿诵《文选》”,孩子们背诵《昭明文选》中的作品,有时前后句子衔接不上,杜甫就在一旁给予提示。这说明《文选》作品已经烂熟于杜甫的心中。他还告诫小儿子宗武,要“熟精《文选》理”(《宗武生日》),这也说明他对《文选》中所蕴涵的文学理论高度精通。
唐代知识分子普遍的生活模式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手不释卷,脚不停步,这种生活模式既为他们提供了前人思想和艺术的营养,也使他们得以接触到丰富的现实生活。在他们的诗歌作品中,反映读书生活是俯拾皆是的。著名的边塞诗人高适说自己“常日好读书”(《答侯少府》),杜甫说“男儿须读五车书”(《题柏学士茅屋》)。白居易读书更刻苦:“读书眼欲暗,秉笔手生胝。”(《悲哉行》)读书读到眼前发黑,写字写到手指生出趼子,这功夫用得大!李颀年轻时崇拜剑侠,后来折节读书,他作诗检讨说:“早知今日读书是,悔作从来任侠非。”(《缓歌行》)这说明,读书已经成为整个社会的主体意识。
唐代的文化政策是允许儒释道三家思想并行发展。唐代诗人的阅读面是很广的,除了阅读《文选》作品,对于经史子集、各家著述,无所不及。例如李白,他曾说自己“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上安州裴长史书》)他对于道家、道教的经典尤其倾心,这些著作成为他创作那些仙境仙人诗篇的材料来源。可以这样说,如果李白没有阅读道家道教的经典,他就无法创作出那些神奇瑰丽的浪漫主义诗篇。同样,如果杜甫没有阅读儒家的经典,他也无法创作出那些悲天悯人的现实主义作品。如果王维没有阅读释家经典,他也无法创作出那些静谧安详的山水田园诗歌。
读书需要安静的环境,唐代诗人读书多选择远离红尘闹市的深山老林、阒寂无人之处,那里生活虽然清苦,但能专心致志。正如唐代诗人皇甫冉所说:“读书惟务静”(《送薛秀才》),没有安静的环境是读不成书的。初唐诗人陈子昂,这位给唐诗奠定风骨兴寄特征的诗人,由于出身贵族,少年生活处于游乐状态,以至“年十八而不知书”,后来翻然悔悟,发奋攻读,读书的地点选在金华山的道士庙,三年之内遍览经史百家,其刻苦情形自不待言。杜甫晚年曾专程谒访金华山观,去参观陈子昂的读书堂,写诗称道:“陈公读书堂,石柱仄青苔。”(《冬到金华山观,因得故拾遗陈公学堂遗迹》)盛唐人张说,据传他少年时曾在河北满城县的抱阳山中穴居读书,至今那里还保留着遗迹,后来张说做到宰相。关于选择僻静之处作为读书之所,唐诗中不乏反映。例如,高适就说自己“读书嵩岑间”(《酬别薛三》),储光羲《闲居》诗中说:“亲故不往来,园中时读书。”孟浩然《入峡寄弟》诗中说:“吾昔与尔辈,读书常闭门。”刘-虚则以幽美的笔墨对他的读书堂作出描绘:“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阙题》)这是一幅幽深静谧的图画,中心景物是读书堂,它处于白云尽处的远山坳里,门前一条青溪蜿蜒流过,落花随着流水把香气传向遥远。读书堂的院门关闭着,山路上的行人无法进入;院内垂柳依依,掩映着屋檐窗牖,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落在读书人的衣服上……山静、水静、院静、人静,寂静中只有读书声时起时落。唐代人的读书环境是如此的宁静啊,其潜心攻读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