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聚会后,那个男孩经常联络我。我们在网上买同样的跑步鞋去爬山,一起看球赛打赌,输的那个就收拾饭桌残局。
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旦局面打开,陈子安是不会缺朋友的。葛郁成说过,我是光,是风,光一样亮,风一样自由。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很风光,但是寂寞的要命。
我忘记有多久没给葛郁成写信,他说的五年之约还剩下几年?我只记得我是夏天离开他的,现在是冬天。有一种要咳嗽的欲望,我害怕那种把肺都要咳出来的感觉,我决心去找葛郁成,他有他爷爷独创的止咳膏。
北方还是峭寒,南方已春。
推开旧日的办公室大门,一绺直发垂在葛郁成英俊的脸上。看到我,他们手中的铅笔同时放下,竟然连脸上的表情也转为一致:仓卒惊愕。
在半岛小厨,葛郁成对我又恢复了几年前的奇才模样,只是面容略显憔悴。桌子下面,我的手使劲按住肚子,其实我是胃疼。我在心里骂他,骗子,做了亏心事,才一副蔫蔫样儿。
他在桌面上说我们不合适,当年我也没有对你承诺过什么,五年之约也不能算,再说现在还没有五年。总之,安安,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多个心眼,你应该完全成熟起来!
……
我又回到了北方,从北方回到了故乡。
故乡的栾河依然万古长青地流淌。河对岸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偶尔有一只鸟寂静地飞过。鸟儿也不忍心打扰我,一个忧伤的人拼命地啃书本来淡化伤口。
我真正懂得了沉静。我参加了家乡公务员考试,并顺利通过。随着上班我的生活完全步入了普通老百姓的正常化。我学会了慢吞吞地饮茶,毫不遗漏地看报,说话时拿腔捏调,遇事不急不慌以和平团结为原则。局长看到我这么乖,为我介绍男朋友,是他的儿子。
一切都再合理不过,我是公务员,局长儿子是检察官,有个局长老爸,房子是现成的,我的头能不点下来吗,陈子安?
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打开电脑,不经意地浏览着网页,我突然想到一个其实已经不再重要的问题,我回去找葛郁成的那一年到底是五年之约的第几年?
是第三年。
现在是第五年。现在过后的明天我将要结婚。
我打开葛郁成的邮箱,写道:你说话等于放屁!我结婚了!
很快地,电脑屏幕上提示:您有新邮件。
竟然是葛郁成的回信,这么快。我猛吸一口气,点击查看,他的信很短,安安,就这样,这个结果让我高兴,你会得到幸福的。
他的信优雅简短,读不出一丝起伏,想必现在过得很幸福。
我毫不客气地拨电话过去,嘟嘟没人接。
再打电话给原来的姐妹,也是他的手下。姐妹的话让我惊呆了:葛郁成死了。
五年以前,或者说更早以前,葛郁成就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医生说他活不过五年,因为发现的太晚,这一现实无法改变。
当我向他张牙舞爪地表白时,他早已吃透了我的性格,如果他说出真情,我不但不会退缩还会勇进,所以才有了五年之约,那时候他就已经写好了五年之后的回信,并且设置了到日期后自动回复。我违规在第三年时去看他,他随机应变,违心欺骗了我。他终于成功地使我放弃了他,并且同一位健康的男人走上结婚殿堂。他那么坚信他会在五年之内死去,我会在五年之内忘记他,找到别一处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