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是我国全面开展“大跃进”的年代,各行各业人才奇缺,教育战线也不例外。为了弥补人才匮乏,只能从各学校择选一批品学兼优的学生,经过短期培训,充实到各学校去任教。我就是经过培训后于当年九月份分配到张村小学工作的。
到学校的第二天早饭后,校长王志贤给我谈话:“欢迎你到咱们学校来工作,学校是上边的重点学校,现在已开学快一个月了,各项工作已基本安排确定,只缺一名伙食管理员,你给咱管伙行不行?”我当时对革命工作充满了高度热情,就不加思索地答应了。下午临时代管的老师给我交了账,盘了库,就算是交接了工作。我也算正式参加了工作。
张村小学位于商州城东20余里的张村街,交通方便,地理环境好,是地、县确立的办“共产主义学校”的试验田。所谓“共产主义学校”,就是让学校也像社会一样吃大锅饭,实行军事化管理。
当时张村小学共有师生400多人,安排全体人员的吃、喝、拉、撒、睡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任务。
吃饭是每天上、下午两顿的稀糊汤。学生星期天从家里来带些酸菜,算计着够一周吃。早饭是9点下课后开饭,操场上一溜摆放着几口大锅,学生有秩序地排队到大锅前自己舀饭。先舀好饭的端着等,等到全部舀好后,值日老师吹哨子同时开吃。哨音刚一响,呼呼噜噜喝糊汤的声音响成一片,或立或蹲,虽姿势不一,但声响统一,此情景蔚为壮观。此时老师们才放心地去吃饭。
学生的伙食是每人每天向灶上交1斤粮食、二斤柴,按月交。秋季学生可交5斤红署顶1斤粮。那时粮食缺,而红薯较宽余,因此灶上收的红薯就多得成了小山,炊事员每顿都蒸红薯,蒸熟的红薯由老师帮忙,大的搭小的在板上扒堆,分给学生每人一堆,再去舀一碗稀糊汤,稀湖汤就红薯,还算能吃个大半饱。学生从家拿来的红薯面、绿豆面只能拌成拌汤吃,别无它法。
几百张口吃饭是个艰难的事情,有时候村上粮食送不上来,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得去邻近的农村食堂借取。没柴烧,借不到,只得放近处的学生回家催家长赶快交柴禾,否则就要停火。另外,还组织大些的学生及老师起早摸黑去两水寺深山老林打柴,倒是锻炼了师生,但还是很艰苦。张村农科所有十几亩地的棉花秆,人家让我们拔回来当柴烧,解决了一段没柴烧的燃眉之急。
住宿成了更大的问题,学校没处住,就腾出大教室用几根椽挡在教室中间,留一条很窄的通道,椽与墙之间放些稻草成了大地铺,男女生宿舍一个样。两个学生搭对,一个学生的被子铺,一个学生的被子盖,挤得满满的,活动空间很少。晚上,每个学生宿舍门口放两个尿桶,第二天清早尿桶满溢,地上横流。冬天宿舍门口黄亮亮的冰结了一大片,学生进出宿舍,时不时有人摔倒。天气稍热,骚臭之气就能把人冲倒,进出宿舍个个眉抽眼斜,呼吸紧闭,虽不断地组织学生打扫,但治标不治本。有时还发生宿舍与宿舍之间争抢尿桶之事,那只得由老师来调解处理。
晚上学生上自习用的是自制的小煤油灯(墨水瓶做的),教室内一柱柱黑烟缭绕,煤油气味弥漫,烟吞雾罩。下自习后,各自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的灯,走向各自的宿舍,此时校园灯光点点,游动着并连成片。学生红脸黑鼻头,并且黑洞般的鼻孔下都有浓浓的二条黑道,你笑我,我笑你,笑声不断。
下自习半小时内学生预备睡觉,再半小时就是睡觉熄灯铃。熄灯铃一响宿舍灯要全部熄灭,不留一丝光,且不准任何人说话,没瞌睡也要闭着眼睛硬睡。为了维持好宿舍纪律,班主任老师干脆将铺盖搬到学生宿舍,这样也就没人敢说话。有些学生尿床没人搭对,近处的只得放个别学生回去住,远处的由班主任单独安排独睡,定时叫起来小便。
由于吃住问题成了学校头等难题,且难于解决,使教学无法正常进行,共产主义学校仅维持了一个学期就解体了。近处的学生可以吃住在家,远处的少数学生吃住在校,学校恢复了常态,我也走上了教学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