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农业机械和化肥的年代里,农家大都养牛,主要是为了耕田拉磨,其次是为了积肥上地。冬天主要靠秸秆等干草喂养,春夏秋坡上有了青草,主要是放养。多数家庭放牛靠孩子,于是就有了放牛娃这个人群。我在本村上初小时,下午放学后和星期天,常常跟着村里比我大的那些孩子一同去山上或河边放牛。放牛结伴而行是为了人和牛的安全,因为那时候狼多。解放初商县城里常有野狼出没,我家下边一个沟里,比我大几岁的一个娃,有一次一个人把牛吆到对面梁上去放,沟底下锄地的大人眼看着狼把娃扑倒,等大人赶到时,孩子的五脏已被狼掏空。放牛娃在山里被蛇咬蜂蜇更是家常便饭,不小心滚坡的也时有发生,有的就直接送了命。村里有几个娃身上就有滚坡留下的伤疤。
放牛确实是个苦差事。十几岁的娃既要放牛,又要背着几乎和他一样高的背笼割草寻柴,脚手常被刺划破,被镰刀割伤,有的娃急忙往伤口上尿泡尿就算是消毒了。
放牛娃们也有快乐的时候。记得过去有一幅很有名的画,画的是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手里拿着笛子,边走边吹,休闲自在得很。画面上的牛是南方的水牛,而不是北方的黄牛,这说明南北各地都有放牛娃。我们村里那些放牛娃,一旦把牛赶出去,离开了大人的视线,就成了没王的蜂,自由的很,想咋玩就咋玩。一般情况下,把牛赶到目的地后,大家推选一个年龄大、个子高、力气大的娃看管吃草的牛群,防止牛在坡上抵仗,防止狼靠近牛群。其他人抓紧时间分别去那些牛平时够不到,柴草较稠密的坡上割草,小娃手脚麻利,不长时间人人都背着满满一背笼草又集中到一块,按之前约定,每人都分等量的草给管牛的人。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牛还没吃饱,天色尚早,大家就尽情地玩。玩法多得很,我记得的有丢方(也叫狼吃娃)、石头剪子布、猜猜猜等,还有一种玩法叫砸架子,就是用三根同等长的树枝绑在一块,选一个较大的平台,把棍子撑成三角形插入土里,大家站在对面同一条线上,一般人与架子的距离是四五丈远,各自用手中的镰向架子砸去,把架子砸倒的算赢,即使砸歪了,但没有倒下去还是算输。输了的人上前把架子立起来,大家继续砸。这种玩法时间长了,一些悟性好的娃,瞄准的水平越来越高,常常会用石块砸住一些野兔和野鸡。
除过玩耍,大家在山野里可随便放开嗓子大喊大叫,笑骂取乐。有的娃还常常哼一些不沾音调的山歌,我记得有一首大意是:天气晴的光光,把牛吆到梁上,梁上没草,把牛吆到沟垴,沟垴响雷,赶紧把牛吆回。秋夏季节是放牛娃最高兴的时节,大家在山上可以用薄石板烙洋芋片、烧苞谷、吃蛋柿、剜胡桃,还能吃到八月炸、孔刺莓,有时还成群结队的去偷吃人家的桃梨杏。口渴了就用树叶子一卷,接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泉水,或到苞谷地里砍流杆,有的流杆比甘蔗还要甜。运气好的,有时还能吃到从岩缝里流出来的蜂蜜。如果去河滩放牛,娃们都想方设法去捉鱼,有的用柳条打,有的去石缝里摸,把摸来的鱼用柴架起来烧烤,或用薄石板烙,大家围在一起吃的香极了,比现在酒店里吃的那些还香,因为放牛娃做的鱼完全是原汁原味的。
农业合作化后,耕牛集体饲养,放牛的都是大人,名叫饲养员。如今农业机械普遍了,再也没人养耕牛,在农村也就再也没有放牛娃这个人群了。如今农村的孩子再也不需要放牛割草了,也能和城里娃一样一心一意地上学读书做学问了。(商洛日报 作者:齐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