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鹤
1941年生于厦门,1959- 1963就读于厦门大学、福州大学矿冶系;1978年考入复旦大学读研究生,师从谭其骧院士,19 8 3年获历史学博士学位,为我国首批两名文科博士之一。现任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代表作有《方言与中国文化》、《西汉政区地理》、《体国经野之道》等。
学术研究传承着一个社会的精神文化价值,为我们重新展开逝去的那些生活世界,展开那些已经凝固的伟大思想。但以学术为业的学人们是一群寂寞的前行者,没有太多的鲜花和掌声,板凳坐得十年冷,方能小有成就。尤其在当下,学术显然并不是求取名利的优选途径,选择学术,其实就是选择了一种清苦的生活方式,因此,以学术为志业就需要很深的定力。
2013年,“大家访谈”新开辟的“问学录”专题着眼于学术名家的求学、治学往事,追溯他们的治学之路,并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找真正的学术之途。我们希望展现的是,在一个越来越急功近利的社会,有这么一群人,埋首学术,在默默守护着我们的精神世界。
六月底,周振鹤刚刚送走一批博士生,这让他着实松了口气。为了指导这批学生的毕业论文,他有大半年没有做自己的研究了。随着年龄不断增长,加上自己的兴趣面不断扩大,周振鹤愈发有了“只争朝夕”的感觉。
周振鹤现在的研究兴趣集中在中西交通史和明清入华传教士的研究。这似乎很不符合他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教授、谭其骧弟子的身份,毕竟这些题目同“历史地理”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我做研究就是这样,你很难让我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会在不同树上吊来吊去。”仔细检索周振鹤的研究范围,除历史地理外,还囊括了语言学、中外语言接触史、近代新闻史和中西交通史。
但凡只要周振鹤介入的领域,他总能单枪匹马闯出一条新路。“我的原则就是,每个领域做出点东西可以交待,那我就可以结束了。一个人几十年搞一个东西有什么意思?你总还是要让自己更精彩点吧。”
37岁开始学术生涯,师从谭其骧先生
南都:你在“文革”前便从福州大学矿冶系毕业,1977年考复旦时,为什么会选择读文科的研究生?
周振鹤:文科的东西可以说是我的“余事”,不是我的正事。我原来年轻读工科的时候爱好就是文史,喜欢看书和买书。因为我父亲是所谓“工商业者”,运动一来就被整了,所以当时我家也没什么钱,但我还是一直都会买书。
1958年考大学时,我的数理化成绩非常好,自然选择了考理工科。这是当时的风气,数理化好的学生肯定会去读第一类的理工科。至于为什么是矿冶系,当时并不是自己的选择。1957年“反右”之后,学生能读什么专业,并不是根据考试成绩,而是看你的政治情况如何(这些都是二三十年之后我才知道的)。因为我父亲是小资本家,又是“右派”,所以最后录取我的是矿冶系。说是采矿,其实就是挖煤,是当时最苦的工作。
南都:为什么会先在厦门大学读,后来才进入福州大学呢?
周振鹤:我中学读的是厦门市第一中学,在福建是非常好的学校。按理说,当时我们多数人应该是要去全国重点大学的。但在1958年,福建省要办工业大学,因此我们这一年的学生基本上都出不去。当时虽然学生招来了,但学校实际还没办,所以福建省只好把我们先放在厦门大学。
在厦大一年半后,福建省办了福州大学,我们工科生就全部转去了福州大学。从福州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分配到湖南当助理工程师,一干就是15年。如果我1978年没有再参加高考,我现在可能就是退休了的高级工程师。现在回头看,相当于是耽误了15年。不过大学念理工科不能算是耽误时间,学文科之前念理工科还是很有好处的,我后来培养出的最好的博士大都是理工科出身的。